与故乡根脉相连

　　这块土地我是第一次踏入，可没有一点点的陌生感，大概在感觉的经验里早就有过它。琢磨着，一锄头挖下，一定能翻出与家乡土地上形态一样的蚯蚓，向树上砍下一刀，一定渗出湿度差不多的汁液。土地、生灵、草木，一切都这么熟悉。她与我故乡的山水定是连根连脉的同胞姐妹。与这样的地方谋面，心中萌生的自然不会是陌生而是亲切。

　　我来这里赶上四月八畲家风情的牛歇节。节庆是硬日子的软肋，又是软日子的喜穴，戳中这个软肋与喜穴，那日子过得放松欢乐。最早见到穿着畲装的畲家人，那是30多年前的事，绾发高耸，花边玄衣，或背篓，或荷薪，出没于蕉城的街头巷尾，行迹于东湖塘的公路上。我的视线已被牵得与她走过的路一样长。今天福鼎瑞云村的畲装，银光闪烁，黑色的服装中镶嵌着更多的花边，我的双眼忙个不停，举着相机跟拍。

　　与我同行的畲家小阿哥热心地给我介绍“牛歇节”。农历四月初八，畲家人为感恩于牛，特以过节方式供奉它。这一天村里牛倌早早为牛梳洗，牵牛于村头，族里主事者为牛配戴红花，披上盛装，还供奉畲家自酿米酒，让牛饮用，如今还用七彩绘画于牛身。全村人焚香备酒，杀鸡宰鸭，歌舞献艺，虔敬满满。我拍拍小阿哥的肩膀，表达我心中与他们共持的敬畏之情，感恩之念。

　　四月八的牛节，我们村子也过。村里人说，那天，天上的玉皇大帝会赐一丛甘露草在村边的那座高山上，谁家牛吃到了，谁家的牛就是今年的牛王。各家牛倌早早出发，各路耕牛汇聚一山，争取吃到那丛甘露草，当上牛王。我喜欢看到牛王，每年都会早早起床跟着牛上山。四月芳草正茂，可不知哪一丛是甘露草，牛倌分辨不出，牛也分辨不出，谁家牛是牛王，只能借斗牛来决定。春耕刚歇下的耕牛，见这丰嫩的草，都埋着头啃草，无意争王。可人心好胜，非得决个高低不可。牛倌就让牛来为他们争这口气，各自挑选出最有力气的头牛，进行一场斗牛争王。

　　牛解人性，呸呸声响，发出拼斗的信号，它们都埋下头，四角又抵又搏。牛倌爱惜自己的牛，双方协定，分胜败为止，不能伤了牛。往往在我们还不过瘾时，他们阻止了牛的拼斗。牛倌抚摸着自己的牛，吩咐我们回家后要备酒糟汤供奉给牛王。

　　瑞云村的牛歇节有文艺表演，一台台节目都很精彩。午后闲散览胜时，一路上的畲歌对唱，这里一堆，那里一群，她们以歌会友，以歌相庆。畲家小阿哥说：他喜欢畲歌，喜欢那浪漫主义的创作。“填了空海种茶园，留了长发当蓑衣”多有气势。就在这浪漫歌潮里沉浮，感觉到浸润的清爽。她们的歌唱，可以叙事，可以抒情，可以赞颂，可以祈祷，事事入曲，处处歌台。

　　返程车票的时间点，成了我装下瑞云村畲家礼物的封口绳，越扎越紧，我只好背上兜住的一些，匆匆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