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年前,我们川大学友在地安门内“早春二月”川菜馆相聚,听你侃侃而谈,纵论中西,你的论题总是先声夺人,令人时而欣喜,时而沉思。我们获益良多。那次,你和必琴是从“温都水城金手杖养老公寓”乘车匆匆赶来的。我们虽已进入老境,但心态似乎还甚年轻,见面聊天总是轻松愉悦,兴味无穷。
周先慎比我大一岁,个子较高,一表人才。在川大学习时,我们原来不在一个小班,平时接触交谈不多。但是,他很快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那是1956年3月,学校评选优秀生和三好积极分子,先慎获得品学兼优的优秀学生。那一次,我们俩正好坐在一起。他获得表彰,我在一旁亦感受颇深。从此,在课堂,在球场,在图书馆,我常关注着他的身影。他的勤恳学习、踏实认真和淳朴自信,不知不觉地感染着我。
在川大学习的最后一年,年级重新分班,我从乙班调到甲班,与原来在甲班的周先慎等学友自然接触更多。毕业后,我们不约而同报名去支援边疆——真诚地希望去新疆工作。可结果是我们一同分配到北京,而且搭乘同一辆火车,在新中国诞生十周年的前夕,1959年9月15日,新的北京站启用的第一天,我们同时踏上了这片美好的土地。从此首都北京成了我们共同的第二故乡。
先慎到北大中文系教书,我到中国作家协会所属的《文艺报》做编辑,各自在新的工作岗位上都很忙,老同学见面并不多。有一天我骑车到北大,顺便去看望先慎与必琴。先慎不在家里。走到北大中文系学生宿舍附近另一座稍旧的宿舍楼,在一层楼梯口旁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先慎正在埋头用功。家里住房小,人多,先慎只好临时借用这间小屋,作为学习、研究和备课的另一个小天地。
1978年春天,我到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当编辑。工作中,与北大中文系的老师时有联系,包括先慎、必琴一家和先慎当时跟随的导师吴组缃先生。与先慎兄交谈,知道他曾聆听吴组缃先生《古典小说研究》的专题课,后来又参与吴先生牵头的《中国小说史》研究项目。先慎兄到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讲过课,到德国、瑞典、泰国、韩国以及香港等地讲过学,先后写作出版《中国古典小说鉴赏》《古诗文的艺术世界》《中国文学十五讲》《中国四大古典悲剧》《明清小说》及其《导读》以及后来的《周先慎细说聊斋》(这也是北大学堂公开课的教材之一)等诸多著述。
记得刚刚退休后的一次同学聚会,就听说先慎兄二尖瓣脱垂,安了起搏器。但他仍学习、研究始终不辍,这种精神,实为难得。
想当年,我们进入川大时正青春年少,而今我们已迈过八十一,到了耄耋之年。时也匆匆,日也匆匆,先慎从川大荷花池边到北大未名湖畔,生活、学习、工作六十多年,辛勤钻研,孜孜以求,他的精神和心灵自然地融入一代一代学人所积淀的时代社会的那种精神之海、智慧之海。
先慎兄终因心脏疾患愈来愈重,于2018年4月20日匆匆离我们而去,实在让人感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