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在区委工作。那时区委是县委的派出机构,没有财政收入,人员工资和办公经费全由县里供给。
月初,事务长到县财政局领取工资发给个人,而办公经费每人每月只有2.5元。区委、区公所开会办公全是这笔钱,那时,乡下区(镇)、社和湾村都没有通电,我和所有的区干部一样,每月领半本抄写纸、一个本子,自己用墨水瓶做一个灯,领半斤柴油,带到蹲点的小队用。
后来,给每人发了一个有灯罩的灯,大家喜得不得了,有的同志舍不得拿到乡下,放在家中用。我则不同,因为我在乡下,要利用夜晚读书,所以,罩子台灯一发给我,我立即带往乡下蹲点的小队用。两种灯都污染严重,次日掏鼻孔,尽是黑的。
我到县里开会,休息时就去逛书店买书,带一些书报下乡。
在农村驻队不能住农民家的正房,大多是农民的闲屋,或做过猪牛栏的土房子,自己动手打扬尘、泥壁子、填地下,这样,就成了我在乡下的卧室兼书房。
每天白天忙于劳动生产和工作,不能坐下读书。我深知自己的文化水平十分低,跟不上工作和形势发展的需要,于是,下定决心自学文化。
每天晚上开完会议后,我回到住房,开始了我的夜读生涯。农村的夜晚万籁俱寂,男人和女人,植物和动物,一切都睡着了,黑夜遮掩了周围斑驳的颜色,寂静代替了嘈杂的声音,一个人在一张小方桌前,守着一盏昏暗的孤灯,持着一册书或一张报纸,认认真真地阅读,内心却一片光亮,那种喜悦难以言表。
在乡下驻队20多年,我每天晚上首先看报纸,然后读书。有政治书籍,比如《毛泽东选集》《毛泽东诗词》,《毛泽东选集》四卷我在乡下都通读了。“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反对自由主义》以及《毛泽东诗词》当时我都能背诵。
也读了大量文艺作品,有《三里湾》《上海的早晨》《保卫延安》《青春之歌》《苦菜花》《铜墙铁壁》《林海雪原》《创业》《红日》《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烈士诗抄》《星火燎原》《红旗飘飘》,还读了一些前苏联的小说如《日日夜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静静的顿河》等。
驻队的住房十分简陋,四壁透风,冬天严寒刺骨,热天虫子叮咬,暑气袭人,这些都阻挡不了我的夜读,每每都读到深更半夜。
有的农民深夜起来上厕所,看到我的房子还亮着灯,劝我早些睡觉,不要伤害了身体。我说自己还年轻,精力充沛,血气方刚,严寒与酷暑都能抵挡得住,特别是那种读书的喜悦与欢乐,满足了我的求知欲,把严寒与酷暑都能驱走。
回想起来,我从乡下的夜读中,获得了许多精神力量,增长了知识和才干,受益匪浅。以至今天,年逾八旬的我还能写作不辍,在各地报刊和微信上发表文章。
我常常跟我的孙子们讲,现在你们的条件多好啊!一人一间书房,宽大的书桌,窗明几净,大放光明的电灯,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这是我过去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啊!你们应该抓紧机遇,好好学习,对得起这样的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