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种风格的语言都有它潜在的逻辑性,作家创作是经验与语言互动的结果
虚构、非虚构的区别被关注,它在证明真实性原则对于文学的重要性不是降低而是上升了。传统的虚构文学体裁——小说,也在尝试与非虚构的融合,何以散文却要放弃这一原则?这是否意味着散文体裁分化的可能与必要?虚构的散文能否构成一种新的文学体裁?而它的归属并非小说,但如何与小说区分,这可能也是小说体裁的命题。文学以诗歌、散文、小说分类的时代步入了一个界线模糊的时期。
简单来说,我们在谈到散文时是不是还把它当作一种文学的体裁?如果不是,那没有争议的必要。如果是,那问题就简单得多,文学的审美性,它的形象思维的特点,它的艺术性要求都是顺理成章的。它与小说、诗歌既定的文学体裁必须作一个概念的区分,必须指认出它的疆域所在,找出散文的概念、范畴,加以定义。否则散文名存实亡。
上个世纪90年代,“大散文”风行,艺术性散文受到质疑。创作上开始出现无序状态,理论批评失范,一直发展至今。散文几成文字的收容所,文体净化再回到起点。
就我个人的创作而言,也有非常明显的三个阶段。刚写散文时几乎用诗的要求从事散文创作,那就是对诗情画意的语言的刻意追求,钟情于一种灵动的、湿漉漉的文字之美;其次是追求一种诗的意境。相应的题材多是与自然相关的,是个人心灵与情感的表现。这是一种纯粹的艺术散文、美文,空灵则空灵矣,却也单薄,有时会显得空泛。
改变是我来广东工作之后,岭南文化的务实精神影响了我。日常生活、人间烟火开始进入散文,内容占据了主导地位。那种诗性的语言已经无法描述、表现复杂的历史与现实的关系,我在探索广阔的历史文化与现实生活。同时,如何保持散文的诗性。散文可以靠近生活,但它的境界仍然要有空灵之气。
文学改变始于语言。没有白话文,现代文学改良就是空话。每一种风格的语言都有它潜在的逻辑性,作家创作是经验与语言互动的结果。语言不是纯然被动的,相异的表达可能发现相异的经验。我的第二阶段的散文写作,开启了人文、历史、自然、社会、人生等视角,相应地我的语言也发生了变化,文字更重质感,讲究坚硬有力,讲究及物,相比初期的短文,篇幅也长了数倍。这个阶段对真实性的追求近乎苛求,我采取了田野调查的方式,讲究在场、亲历,看重感受、感觉。
目前进入新的探索阶段,更加看重不以文害意,看重对现实的观察与反思,看重思想的品质,相应地放宽了非文学语言进来的尺度,审美方式也发生了改变,追求以整体的思想的力量造成心灵的冲击。譬如今年分别发表在《十月》与《人民文学》上的散文《回头是岸》《双族之城》就是这方面的作品。与早期艺术散文相比,已是另一番天地了。
回顾自己散文创作的历程,既有对散文概念的坚守,也有一些突破。以审美性为前提是我坚持的准则,但不等同于每一行每一句都必须如此。形象思维是骨架,但不应该排斥抽象思维,甚至原始材料的引用只要得当也不排斥,这是追求真实性的结果。这里须注意的是作家个人主体性的发挥,它的视角是极其个人化的,带有个人的感知与观察,是与心灵有关的。一篇好的散文要有个人的灵魂在里面。最后强调一下真实性的问题,我坚持认为这是散文的立身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