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生产人民喜爱的文艺精品,更好满足人民精神文化生活新期待,今天的创作者,应向老一辈优秀艺术家认真学习
听闻单田芳去世的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个常年在广播里头哑嗓子话说天下的声音,已成绝响了吗?
细想起来,听过单先生多少作品啊!传统的,白眉大侠、隋唐演义、三侠剑、水浒;现代的,张学良、许世友、艾森豪威尔……老艺人有几个说二战的?老先生活到老、说到老、创作到老的精神,实在是难得。当然,也有人学他的腔调戏说,“航空母舰也船压着水浪、水打着船帮,沿江而下直扑诺曼底”,听着怎么还像长江里的事儿?可要我说,这就对了。老先生甭管说什么内容,尺寸、筋劲儿、魂魄,都是传统评书的。传统评书是锅老汤,也得不断往里头下新料,听的就是这种能有新元素的老味儿、有老味儿的新内容。就像古人所说:老树着花无丑枝。
“凡有水井处,皆听单田芳。”他的声音,一直陪伴在不少人的漫漫行车路上,所以就觉得他似乎永远不老,总觉得他还能说。斯人已逝,唯余唏嘘。评书大师袁阔成,几年前也走了。这个当口,不由人顿起“评书,以后听谁呢”之感。当然,薪尽火传,后继能人一定也会很多。
评书这门艺术,本质是说故事。一个人,一块醒木,一把折扇,说尽千军万马、古今兴亡。评书曾是知识和文化传承的一条路径。古代中国,老百姓识字的并不多。文化怎么传播?传统怎么传承?伦理如何维系?除了读书人的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也要靠戏曲、靠评书,靠大家能听得懂的一切艺术形式。且不论聊斋、水浒,但凡挨上“知识点”,听段书,大致就能了解。除了叙事,说书先生还要讲解、评论。比如,不少评书作品里对世道人心的分析丝丝入扣,老百姓就欢迎。所以评书演员可以如学校老师称先生,而说书则视同“高台教化”。
有学者提出,儒家传统可分为庙堂和民间两种。放眼民间,到现在,村庄里、街巷中,婚丧嫁娶、待人接物,依然保留着许多旧日风华。这些习俗,靠祖辈相传、群体影响,也靠评书等艺术形式的强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单田芳们就像中国的荷马。这个道理,以色列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说得清楚。在《人类简史》中,他提出,今天人类的祖先智人,之所以能够战胜尼安德特人,就是因为智人会讲故事。而共同的故事,能够凝聚认同,扩大协作的范围。靠血缘和接触,可以团结的人数是有限的;而靠一个大家都相信的故事,可以联合的人不可胜数。
时至今日,人类讲故事的能力空前提升了。力声热电光的手段,全被调动起来讲故事。有了电影电视剧,有了教育的普及,评书逐渐隐退到了大舞台的边缘。然而,多年的传承,独特的审美味道,让它依然成为中华文化宴席上不可或缺的一道美味。单老先生去世,很多年轻“90后”都很怀念他,人们不仅记得他那一句“请听下回分解”,更记得那份精益求精的艺术品格。好故事不朽,好讲述不朽。创作生产人民喜爱的文艺精品,更好满足人民精神文化生活新期待,今天的创作者,应向老一辈优秀艺术家认真学习。
在声音的世界里,单田芳永远鲜活,永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