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革开放中写好“移民”（我看现实题材影视创作①）

　　据统计，近年来，现当代题材影视创作占总剧目数量的近六成。有人用“黄金机遇期”来形容当下现实题材影视创作。怎么评价现实题材影视创作？如何理解这波热潮以及如何理解现实题材影视创作的着力点、亮点及难点、热点？我们特约请业内权威人士围绕这一主题谈看法，出主意。

　　——编 者

　　2018年我国电视荧幕上，将会出现一大批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的作品，现实题材电视剧创作，特别是大体量的“年代剧”创作，将迎来一个新的创作高潮。评估一下即将看到的这批作品是否写足了改革开放的意蕴？我认为观察一下剧情和角色，要看看其中是否设计了“移民”角色；看看是否写足了“移民”的奋斗——这些是衡量其得失的一个重要的指标。无论这个“移民”角色是主角还是配角，是成功还是失败。

　　为什么这么说呢？

　　改革的内涵是变通，开放的内涵是流通。改革开放在解放生产力的同时，也在解放着生产关系，重新建构了人与各种隶属的关系，逐渐破除了原本板结僵化的社会结构，将整个社会纳入到流动之中。在这40年历程中，与生产资料的大规模流通相比，人这个生产力中最活跃的因素，其流动的规模、水平和方向，更具有根本的意义。虽然户口限制仍在，但实际上，中国社会两千多年以来“编户齐民”的束缚被打破了，这不能不说是“人的自由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巨大进步。中国社会的活力，因为流动的人口与多样生产资料、所有制的结合而焕发出来。而其中，“移民”（包括国内和国际两个层次）则是这个典型背景中的典型身影。今天，在这个意义上看电视剧《外来妹》，我们会意识到，正是赵小云和她的姐妹们的流动，才不仅有了广东经济的快速发展，也有了新一代农村青年的成长与成熟。

　　改革开放40年间，我国工业化和城市化高速发展并迅捷地向信息化社会迈进。产业布局的调整、经济结构的转型，必然伴随着从乡村到城市的大规模职业与生活变动。在这40年里，我们耳闻目睹的多种命名，如“农民工”“下海”“北漂”“海归”都与人的流动密切相关。在电视剧《外来妹》《我在北京挺好的》中，是农村人口向城市流动；在《下海》《生命中的好日子》里，是北方城市里“体制内”的干部向南方“体制外”企业流动；在《北京人在纽约》中，是国内音乐人向国外流动。可以说这些贯穿着第一二三产业的新词语，也是理解改革开放40周年的重要关键词。同时，在“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等国家战略出台之后，都伴随着工农学商的大规模流动。

　　改革开放40年，人口的流动或者说“移民”的方向，不是单向度的，而是随着国家发展、产业布局、技术推进而变化的。从乡村流向城市、大都市，从西部流向东部，从内地流向沿海，从中国流向欧美，这大概是改革开放之后到新世纪之初的“移民”态势。而在此后，随着“返乡就业”“回国创业”等新现象的出现，“移民”景观也随之而变。在这前后的“移民”转向或转型中，从趋之若鹜到自在选择，变化的是人们的幸福观、功利观、事业观和情感观以及九州大地为实现人们的选择而提供的更多更充足的资源。这样的“移民”故事，我们在电视剧《黄大年》中只看到了一点儿。应该说，这类的“移民”故事在电视剧中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开掘。

　　还有一种“移民”，我们的电视剧触及更少，就是伴随着改革开放而来、且日益在增多的外籍人群。改革开放这一伟大的事业，不仅改变了中国，也影响了世界，不仅让中国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也让世界走进了中国城乡。从改革开放之初，国民在大街上见到零星“老外”多有侧目，到今天人们对如过江之鲫的在华“老外”司空见惯，甚至连“老外”这个词也几近消亡。今天，不仅在中国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外籍人士，而且在荧屏上多样电视节目中，也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批批肤色不同的“洋面孔”。在纪录片《外国雇员》中，乌拉圭人尼古拉斯和英国人克里斯安贝，被广东省佛山市外经贸局聘为国际投资推广人；在《中国好声音》《世界青年说》《叮咯咙咚呛》等电视节目中，参与其中的外籍人士不可胜数。出现在我国电视屏幕上的这批外籍人士，不仅风华正茂，而且汉语流利。他们也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亲历者和受益者，以他们为主角或配角来描写我国改革开放40年的电视剧作品尚待开发。

　　“摸着石头过河”，这是我们在改革开放40年中耳熟能详的一句名言。上至决策层，下至老百姓，都深深体味到这句话表达的意志，也深切体会到了其中的不确定性。而对此感受和经验最直接、最深刻的，大概就是移民。他们之中既有早期南下的打工者、开发海南的“停薪留职”者，也包括初试海外市场的投资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我们回望和梳理改革开放40年历程的时候，写出“摸着石头过河”的移民心态，就是在为一个民族的探索写心。没有写足心路历程的改革开放题材是不够充分的。

　　改革开放40年了，看看我们的身边，从居所到职场，从邻居到同事，从早点摊到快递点，从写字楼到电影院，听一听人们的乡音，问一问他们的籍贯，你会感觉到每个省都在你的身边。在改革开放40年这首宏大的史诗中，有一个重要的集体角色叫做“移民”。笔者以为，在这个最大的中国“移动”群体中，选择好、写好其中的“这一个”，就写好了这首现实主义史诗的一个重要篇章。

　　（作者为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理论研究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