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阿宝哥是我和小伙伴们羡慕乃至仰慕的对象,他当时给我们的印象就是,人显得帅气、阳刚,国字脸,五官端正,一个标准的男子汉的形象。
那年我尚幼,他中学毕业后当了兵,一下子受到包括我们小伙伴在内的很多人的热捧,他家的门楣也贴上了红底喜字——光荣之家。我们左邻右舍乃至整个单元的人都为他感到骄傲。
他到部队之后也很努力,家信捷报频传,他家里人为他高兴,邻居们为他高兴,我们这些小不点儿也为他高兴。
我父亲对小区里的一些年轻人都很看不惯,但对阿宝哥却格外欣赏,赞誉有加,经常和邻居大叔夸赞他,我妈妈也给予他很多赞誉。他在我们的心里形象是美好的,印象很是深刻。
我从小有一个理想就是长大当兵,这显然受了阿宝哥的影响。为此我还曾拍了一张照片,是在一家国营照相馆拍摄的,头戴绿军帽、身穿绿军装,还背着语录包,完全是一个小兵的模样,眼里充满了憧憬。
当兵梦做了好多年,直到眼睛近视,戴上了眼镜,同时高考开始恢复了,复习迎考成为头等大事。考大学也成为自己的一个梦想。
当兵梦虽然中断了,但对阿宝哥的仰慕之心依然存在。后来,阿宝哥转业了。他的转业成了家里人的一大喜事,也是我们左邻右舍的一大喜事。我们都像期待节日来到一样期待他的归来。他归来那天,大家都拥了上去,对他表示欢迎和殷切之情。大人们都围着他,十分热忱,我们这些小不点儿们虽然和他说不上几句话,但也围绕在他的身边,感受着那种欢庆和热烈的氛围。
他是在部队入的党,听说还提了干,转业之后到了地方的一个海关部门工作,干得还挺不错,连年提升。后来担任过支部书记,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了。还未成年的我,渐渐地就听说了,有不少姑娘喜欢他甚至爱慕他。
我们楼上有个小他几岁的女孩,是一个朴素本分的普通人家的女孩,据说和他谈得来,对他爱慕不已。可还有一个据说与他相处得也很不错的女孩,似乎是之前认识的。那是一个清秀聪慧的女孩,他们俩似乎更谈得来。
这个故事持续了好几年之后,终于有了公开的结局。他和原先认识的那个女孩成婚了。对他痴心不移的楼上的女孩很是伤心,听说好久未嫁。他和新婚妻子恩爱幸福,琴瑟相和,赢得了很多人的羡慕。
我工作之后,阿宝哥显然也很尊重我,虽然长大之后我们都搬离了,我和他的接触变少,但每每碰到都是互相尊重,而且亲切自然。没见他把我当成后生,当年的小不点儿对他可是十分仰慕崇拜的。他看到了我的成熟成长,对我带有一种欣赏和赞许。
那年他应该五十好几了,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和悲伤的事情。我当时工作十分忙碌,他的小弟弟也是我的发小,突然打来电话,显得很着急,说他小侄子正在医院里抢救。他说的比较仓促,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阿宝的儿子出了事情。这个孩子我常常见到,和阿宝哥一样长得棱角分明,是个可爱的有志向的孩子。当年他曾想报考公安专科学校,他的小叔叔也就是我这个发小,曾经允诺推荐他。但后来听说此事办得并不顺利,这个发小还托我找些关系帮他圆梦,但很遗憾我没有帮上忙。这孩子中学毕业之后参加了工作,某晚,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开煤气煮点心,竟然发生了煤气中毒,被发现送到医院时已经危在旦夕。
他的小叔叔给我打了电话之后,我也一时六神无主,赶紧静了静心,理了理思绪,终于想起我曾留过医院院长的联系方式,马上打电话去了解情况。他告诉我情况确实很糟,医院正在全力抢救之中。
不久就听说了噩耗,阿宝这个刚成年的富有生气活力的孩子,匆匆地走了。我真的为他们感到难过。阿宝的丧子之痛我完全能够理解,他们都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这个打击确实很大。几年之后我再见到阿宝,明显感觉他的头发白了很多,原本帅气的脸庞有了皱纹,显出忧伤和倦怠。
那一年我父亲去世,阿宝专程登门来慰问吊唁。我和他寒暄了几句,感觉他的神情比以往稍好了点,但眼神里还是流露出忧伤。
后来又有一次,他们几位兄弟聚餐,我也去参加了,席间大家喝的很尽兴,一片欢腾。我和他的小弟弟,我的发小,彼此极为随便,习惯了插科打诨,我提到了他的腰部,他不久前刚打入了钢筋,我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合时宜,也很不应该。我看见阿宝的眉头皱了一下,眼睛里又露出那种深切的忧伤。他的身板还是很硬朗,肩膀也很坚挺,但在他的脸上我也分明看到了生活镌刻的无奈和沧桑。
想到他年轻时的那种帅气,那种英姿勃勃,我忽然感到心里也涌起了一种秋天般的苍茫和深深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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