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鲸歌唱

　　读王凯的长篇小说《导弹和向日葵》，首先为它的题记喝彩。小说共有5章，每一章都引用麦尔维尔《白鲸》中的句子作为题记。沙漠本身就像大海，浩瀚无边，王凯用《白鲸》中的句子作题记，把大海和沙漠联系在一起，使干燥、荒凉的沙漠汹涌、复杂起来。

　　王凯的整部小说结构严谨、线条清晰，人物塑造非常成功。小说以钟军、兰甘、胡天、“我”、白雪歌、车红旗这几个军校同学在开往沙漠基地的军列上关于沙漠演变的讨论为引子，主要人物集中出场，用生活化的语言对每个人物做了一次速写，定下了全文叙述的基调，也让读者对人物有了初步的了解。接下来，每位性格不同的人物在沙漠中各自泅渡人生之海。全文以具有理想主义情怀又桀骜不驯的叶春风和极其现实又富有心机的车红旗两个人物的发展为主线，写了几名军校毕业生的一个“十年之痒”，同时描绘了基地、团站、机关、连队等诸多人物的众生相。这些人物，身份不一、军龄不一、性格不一，但都有一个一致的目标——发展。但每个人在谋求发展或者谋取利益的道路上，手段不同，拎出来，都是一部传奇。

　　小说中批判假恶丑，同样也传递着真善美。叶春风隐瞒胡天的去向是出于义气，最后在军务科为了优秀士兵禹强，不惜与科长翻脸，是和官僚主义作战。这种发展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渐进的，既是生活的真实，也是个人的成熟。曹股长作为装备处器材股股长，虽然有职有权，却对兄弟部门领导和战友铁面无私，敢于顶住上级的压力，是小说中骨头最硬的人。这类人是王凯喜欢的人，也是值得我们尊敬的人。他们的精神自由高贵，他们得到尊敬爱戴。从白雪歌、季菲、李凝等众多异性对叶春风的爱慕，以及袁门对他一如既往的赏识，都足以说明这个价值取向。此外，还有锅炉班长老武、燃料加注班长田山路这样老老实实的士兵，他们做着最本职的工作，吃苦耐劳，一丝不苟，成为最拔尖的士兵。他们看似可有可无，但却是我们这支军队乃至整个社会真正的精英。值得一提的还有袁门。这是一个异类，正直，有原则，能掌控局面。看起来不够快意恩仇，但现实大局往往由这类人改变。

　　王凯不仅写出了这些人物之间的巨大差异性，而且写出了同一个人物的复杂性。比如叶春风才华出众，桀骜不驯，讲义气，但也有普通人的虚荣心、自私意识，在许多事情的取舍上游移不定，最终的爆发让人刮目相看。

　　小说中塑造的叶春风、车红旗、白雪歌等形象，首先是把他们当成一个人，然后才在此之上成为一个军人。他们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有着普通人的理想与欲望，比起梁三喜、靳开来、李云龙、楚云飞们，离我们更近，他们的复杂和真实是和平时期部队官兵的复杂和真实，也是当代人的复杂和真实。

　　整部《导弹和向日葵》并没有几件大事。众多琐碎的小事连缀成了这部长篇小说，每一样掰开都是一地鸡毛。但王凯把它们无限放大，使每一样平常的事情披上了“神奇”的外衣，就像小小的原子裂变产生巨大的杀伤力，让人感觉心酸、荒唐、可笑、愤怒、震惊、残酷，也让人感觉到快乐、惊喜、美好、欣慰、痛快、感动，最终让人相信，生活正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