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网购了一堆贵州特产,有羊肉粉、辣鸡饭、油炸粑等。我不是贵州人,也没去过贵州,在此之前对贵州的了解仅限于在北京吃过的两次酸汤鱼。和贵州的缘分皆因一个叫“过街调”的公众号,不经意间被其中生动讲述的黔中地区文化所吸引。我给公众号留言:“什么是过街调”?收到的回复很有情怀:“我们乌蒙山区的人把吃遍一条街上的美味称之为“吃过街调”,小时候一帮娃娃家里有饭不吃,喊叫着吃过街调去喽!呼啸着跑出家门,身后是大人们的笑骂声”。我想,过街调最早可能是指小吃摊贩的吆喝声,慢慢演变成黔中地区的一种民俗文化、一种情怀。而这种文化并没有随着古老街道的消逝而消失,却搭上了当下最时髦的新载体——公众号,让远在北京的一个和贵州毫不相干的人如此向往。随后我因为“情怀”买了公众号推荐的贵州小吃;随后我因为这些地道的小吃彻底惦记上了那个城市;随后我干脆买了张机票直奔黔中那座小城,只为吃一次真正的过街调。
过街调是贵州黔中地区的文化遗产,但当它的载体从历史沧桑的石板街变成了公众号和网店,还是当初的过街调吗?这个问题我在那个小城的老街上问过那个公众号的主人,当时我正在对付一碗羊肉粉。她用反问作为回答:“如果不是公众号,你今天会专程赶过来吃一次过街调吗”?绝大多数文化遗产都面临相同的问题,比如皮影戏,过去用的是油灯,现在用的是电灯,用了电灯的皮影戏还是文化遗产吗?于丹的一句话或许能解答这个问题:“无论是汉族的还是少数民族的,不能仅仅管它叫遗产,让它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申遗很火,各地政府趋之若鹜,然而非遗保护,不只是为了让当地多一张镀金名片、博物馆里多几件精致的展品,而是在整个世界文化走向趋同的今天,留下自己民族的根脉,告诉后人,我们的祖先曾有过怎样的文化精神高度。非遗保护的根本还在于传承,只有被传承的文化才有生命力,而生命力则来自与时俱进。
我们看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曾经是先人们的一种生活状态,只有再次融入现代人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活在当下”。所谓尊重传统,尊重的应该是传统文化中的精髓与内核,而非墨守成规、拘泥于表面。一成不变的“保护”,只能把曾经鲜活的东西变成一个没有血肉的标本。我们不该把传统文化和现代生活割裂开来,把传统永远留给过去,而应以不失其本真为度,在原生态基础上进行延伸性创新。
由著名作家白先勇主持制作的昆曲《牡丹亭》青春版,既保留了昆曲抽象写意、以简驭繁的美学传统,又融入了现代剧场的全新概念,以适应现代观众的视觉要求。有人说,青春版《牡丹亭》让昆曲观众年龄下降了30岁,成功地把昆曲重新拉回到人们的视线。
如果过街调不上公众号,那座黔中小城我可能会永远错过;如果昆曲只能唱老版《牡丹亭》,留给这个世界的可能只有几张发黄的老唱片。对于非遗的保护,“与时俱进”这个词再恰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