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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7年06月14日 星期三

“80后”作家:在咀嚼青春中成长(文学聚焦·新生代作家系列之三)

白 烨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7年06月14日   第 07 版)

  从世纪初登台亮相以来,属于“80后”的写作者就如雨后春笋般地不断涌现,以不羁的姿态和强劲的势头,经由市场进入文坛,并以日渐分化的状态,在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的两大领域,展现着他们的文学追求,释发着他们的青春激情。

  与其他代际明显不同的是,“80后”写作群体特别热衷于长篇小说文体,他们中的不少人,一上手就写作长篇,绝大多数作者都是从长篇小说的写作开始起步。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让人们见识了这个年轻群体在文学追求上的不守成规与无所畏惧。

  可以说,长篇小说这个文体,承载了“80后”群体的任达不拘,也见证了这个群体写作的循序渐进。比之其他群体,长篇小说真可以说是“80后”在文学征途上登堂入室的天梯

  从校园文学起步

  “80后”作者的写作大多始于学生时代,他们所熟悉和所表现的,也主要是自叙性的个人体验和个人化的校园生活。学生小主人、校园小世界,前所未有地在文学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占有了重要的地位。

  韩寒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三重门》,看似是描写“问题学生”林雨翔中学时代不如意、不遂心的校园际遇,但伴随着林雨翔不断思考的愤懑与抗争,实质上又从一个反叛者的角度,反思了传统教育体制的种种弊端,以及由制度、教师和教材构成的现行教育秩序,以刻板扼杀生动、以共性压制个性的问题所在。这部作品所表现出来的活跃不羁的思绪、桀骜不驯的姿态、尖酸刻薄的语言,也向人们透露出了韩寒日后写作发展的某些端倪。

  郭敬明在奇幻小说《幻城》之后,又以《梦里花落知多少》展现了他在写实方面的别样才情。这部作品以上海、北京两大城市为场景,以几对青年男女的恋情为主线,但中学校园与大学生活,仍是作品主人公成长与活动的主要场景。在郭敬明的笔下,校园决不封闭,它就是社会的一角;学生也不单纯,学习与恋爱同时兼备。郭敬明以细腻的笔触、鲜活的语言写神了人物形象、写活了青春人生。

  孙睿于2004年推出的《草样年华》,看似属于中规中矩的大学题材,却用近乎白描的手法,真实无欺地描写了邱飞、周舟等男女学生超越规范的大学生活,谋生与恋爱,好像都比学习和深造来得更为重要,上课、考试等,反倒成了穷于应对的无奈的累赘。作品写出了当代大学生活新的变异,以及作者看取大学生活的草根视角、平民姿态。

  在2005年前后,“80后”中许多女作家携带着长篇相继登上文坛,而其中不少人仍是以校园生活的描写为主,并在生活把握与艺术表现上,初步绽露出她们的个性光彩。这一类写作数量众多,代表有董晓磊的《我不是聪明女生》、鲍尔金娜的《紫茗红菱》、马小淘的《飞走的是树,留下的是鸟》、麻宁的《年华,恍然》、杨则纬的《春发生》等。这些作品,既表现出女作家感觉的微妙与丰沛,又显露出她们语言的机警与洒脱。因了她们,以各类校园为主的青春文学写作,才有了青春生活的多样性,也有了艺术表现的多声部。

  以青春文学立身

  新世纪涌现出来的“80后”作家中,原有一些并不以描写校园生活为主的,也有一些渐次走出校园题材的。前者如蒋峰、颜歌、莫小邪、春树等,后者如七堇年、周嘉宁、笛安、苏德等。这样一些写作倾向的发展壮大,便使得青春文学写作在校园生活之外,又拓辟出更为广阔的天地,展现出更为精彩的青春的世界。

  蒋峰的作品,常常在看似随意中包藏匠心。长篇处女作《维以不永伤》以对话的形式构筑情节、叙述故事,向人们显露出了他不主故常的写作才情。《淡蓝时光》的故事说不上怎么曲婉,意致也谈不上怎么离奇,在男女主人公由相识到相恋又走向分手的故事中,伴随着他们恋爱时不怎么热切、分手后也不那么悲切的状态,使得文本本身自然产生一种引人的内力。蒋峰因既注重语言的涵盖力和表现力,又追求包孕在故事里的生活之情趣和人生之意蕴,作品很耐人寻味。

  女作家颜歌早期创作主要以中短篇为主,曾在浪漫幻象与现实写真的两条线上游走。自《五月女王》之后,颜歌逐渐将两条线合而为一,在以写实性故事为主的基础上,常常伴以浪漫的细节、奇谲的意象。这种写作追求,既表现出她看取生活探赜索隐的穿透力,又显现出她艺术描写长于虚实相间的表现力。她后来写的《我们家》,故事回到平乐镇,日常生活的活色生香,叙述文笔的麻辣谐谑,都让人过目难忘、印象深刻。她是“80后”作家里少有的以写人物个性为主,并体现出人性深度的实力派写手。

  七堇年的写作从一开始就具有相当的独立性,无论写什么都自见风韵。《大地之灯》写师生之间不同寻常的情谊,以及青春成长中的难忘师恩。《澜本嫁衣》写大学女生叶知秋的人生沉沦,但这种沉沦背后的原因乃是社会环境的日益堕落与深重影响,读后让人反思不已。其新作《平生欢》,以精密的细节、精到的叙事,叙说同学之间的恩怨与和解,灵动的文笔透着反思的心绪,令人读来倍感温暖。

  笛安在《告别天堂》之后写作的《西决》《东霓》《男音》三部曲,以细密的故事、精致的文笔,讲述了3位主人公的青春成长与人生历练,从内容到形式都走向了雅俗共赏的新境地。饶有意味的是,3部作品的主人公相互之间均是亲属关系,在不同的作品里,互为主角,又互为配角,这种独特关系的把握与有合有分的描写,显示出笛安以殷实的细节、敏锐的感觉探悉人际关系之微妙,倾心刻画人物性格之差异,确有独到的功力与不凡的造诣。

  书写当下的都市爱情,是青春文学写作中愈来愈盛的一个倾向。个中原因,既在于“80后”作家们大都出身于都市社会,又在于他们自身正处于爱恋的年龄。所以,描写都市爱情和男女婚恋,自然成为他们写作中的一个重心。当然,这其中因为角度不同、写法不一,又表现出各个有别的写作取向与文学风景。其中值得一读的作品,有马小淘的《慢慢爱》,落落的《剩者为王》,唐欣恬的《裸婚——80后的新婚姻时代》,辛夷坞的《浮世浮城》、《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吴瑜的《上海,不哭》,杨则纬《于是去旅行》等。

  在分化中成长

  “80后”作者充分体现着这个时代的“个性化”,他们的写作也因此纷繁多样、紫姹嫣红。“80后”这一称谓连同青春文学的构成,实际上就是一个诸多个体组合起来的、极具包容性的文学整体。而随着他们在文学追求与人生历练上的双向深化,他们的分化倾向越来越明显,并由此表现出文学的多样性,预示了青春文学更多的发展可能性。

  就“80后”群体写作较早出现的几位代表者来看,他们在大致相近的文学基点上,已越来越呈现出各行其道的明显趋势。

  张悦然在由短篇到长篇的写作中,越来越追求文字的精致与内蕴的雅致,其创作已向严肃文学大幅倾斜,稳步进入了主流小说家的行列。她的长篇新作《茧》,内含双重寓意,在故事的层面,小说故事层层剥茧,如俄罗斯套娃一般;在意蕴的层面,小说主人公的精神成长,也如蚕茧抽丝,慢慢成蝶。作品里的主人公李佳栖与程恭,一位是负罪者,一位是复仇者,因难以排遣伤痛的记忆,身处现实之中却又徘徊在历史的边缘。小说如同一份病历档案,同时也提供了一份康复记录。有人认为这是一部以“80后”一代人的视角直面祖辈、父辈恩怨纠葛的转折之作,因而这也预示着她通过这样的写作打开自我,乃至代表了年轻一代的自我破茧。

  焦冲的《北漂十年》《微生活》《旋转门》等作品,以北京城市空间为背景,以都市白领并不如愿的人生来串联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小说通过看似意外的事件,让视频直播的农民工、行骗为生的流浪女、卷款潜逃的小白领,以及压力深重的同性恋者,相互遇合又彼此冲撞。而在这背后则是都市白领们的伤痛与无奈,从而也呈现出都市的丰繁与人性的斑斓。在“80后”作者中,焦冲是一个乐此不疲的现实题材书写者。

  在“80后”的分化式发展中,最让人为之欣慰的,是那些坚守文学理想,并逐步向严肃文学过度的新锐作家。正是他们接续不断的涌现,才使得以严肃文学为主的主流文坛,不断有新鲜血液的加入,并表现出持续不断的活力与继往开来的态势。这些青春文学作家中,有“80后”也有“90后”,他们在创作追求中努力扬长克短,体现出较好的自省意识与自我调整能力。这种表现让人们对他们的创作抱有厚望并充满期待。

  放宽视野来看,活跃于网络传媒领域,并潜心于类型小说写作的,也有着大量的“80后”作家,如活跃于都市言情写作的作家鲍鲸鲸、刘小备、白槿湖、匪我思存等。而以青春文学的方式书写玄幻、仙侠小说,并把青春文学因素带入穿越、后宫题材的,也大有人在。前者如唐家三少、天蚕土豆、我吃西红柿、血红等;后者如流潋紫、桐华、无意宝宝、冰皇傲天、唐七公子等。这些主要依存于文学网站与网络传媒的“80后”作家,以不同类型写作的典型代表,支撑着网络小说的文学生产与产业经营,是“三分天下”有其一的新媒体文学的领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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