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20年过去了,我也从当年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如今鬓间偶见白发的中年人。这些年我走过了欧洲不少国家,每当在异国腔调中听到熟悉的乡音,总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仿佛我那久违的故乡就在乡音来处,就在我数步之遥的前方。
我出生在上海,家在老市区的中心地带,算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大家进进出出听到的都是上海人特有的那种充满了精气神的对话,好像每个人都有歌唱家的潜质似的,把上海话的五音五调发挥得淋漓尽致。
现在的社会网络发达,信息传播极其方便迅速,我常常能在网上看到和上海话相关的笑话,我就会拿来讲给我妈妈听。比如有一次,我就看到一则关于上海话翻译成普通话闹出的笑话。原话意思是“香蕉要放一阵子再吃”,然而在上海话里“放一阵子”的发音和“放一枪”是一样的,于是在翻译时有人就翻成了“香蕉要放一枪再吃”。
那个下午,我和妈妈一直在回忆上海话中那些最特别、最引人发笑的词汇,并试图把它们直译成普通话。比如,“慢”在上海话里是“气死板凳”,“玩具”是“白相关”,“暗示”叫做“花翎子”,我们边说边笑,仿佛有一些古老时光的片段慢慢凝聚在我们身边,它们一直沉睡在记忆长河的深处,而此时被我们的笑声唤醒,轻柔地停留在我们西班牙的家里。那是和上海不一样的家,我知道妈妈还是喜欢上海的,还是喜欢待在那个到处都听得到地道乡音的地方,而我也是。
我在西班牙就职于马德里爱华中文学校,从事中文和西语的教学工作。我有不少西班牙学生,每当看到他们全神贯注地跟着我费劲地念出课本上的字字句句,我都为他们捏一把汗。
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教西班牙学生说了几句上海话,果然如我猜想的那样,他们居然可以把吃饭、逛街等相关的短句说得字正腔圆,让我不得不感叹上海话的确威力无穷。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外国人仰慕中华文化,在加紧学习中文。他们就如同小时候的我听说的一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然,我也不会停下脚步,我要去看地球上的壮美天地。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愿有乡音陪伴。
(寄自西班牙马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