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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7年01月07日 星期六

腊八粥的省思(食话)

陶诗秀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7年01月07日   第 11 版)

  烝,是冬祭。腊八粥是冬祭的祭品。于中国先民,腊八那天煮的粥,原是丰收后祭祀的祭品,祈求新的一年,仍然是一个丰年。

  祖父说,农历十二月,称作“腊月”,凡在这时候让北风风干的畜产品,一律在前面冠上一个“腊”字;原来腊肠、腊肉、腊鸭与“蜡烛、蜡油”无关,我一直以为腊肠和腊肉是打了一层蜡的畜产品。农历十二月初八,是腊八。祖父曾说,在腊八,煮腊八粥祭祖先,吃腊八粥。

  我们家开杂货店,父亲每天劳累不爱吃粥,母亲通常只会在礼拜天中午煮一餐粥,而且必须浓稠,不然父亲会说疴一泡尿,肚子就饿了。

  但祖父说,腊八一定要喝腊八粥。腊八粥的基础,是五谷杂粮——米、豆、麦、薯、黍,再加干果、硬壳果,总之收成什么就加什么。我想起苏东坡《前赤壁赋》“……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大概是说,山水间的清风明月,尽情听,尽情看。苏东坡从大自然华美丰盛且又有规律的秩序中,猜想一定会有一个大智慧的创造者吧。这一切创造是给我们享用的。

  抓一把红豆,它是旧约圣经人物以扫的遗憾,他轻看自己身份,因一碗红豆汤就出卖自己身份,它给我警惕。再加红枣和枸杞,红色,微甜。

  薏米和大麦纠结多年,我终于弄清楚它们的身份。薏米本有洋名“Job's Tears”,即是上帝受苦仆人约伯的眼泪。多年前我在原住民村与它擦身而过,它像凝固泪珠,原住民女孩把它们串成项链和腕链。薏米,清热利尿,我相信粥的微苦与它有关。

  少不了芡实,我喜欢它,因它的名字以广府话发音听来像“事实”。有芡实,很实在。还有莲子、百合,形影相随,像佳偶。最后放一点桂圆,即龙眼,它很甜。桂圆,会令我想起明末清初的吴三桂和陈圆圆,我不怎么喜欢这两个人,提到桂圆,脑海总有他们两人的影子。

  一锅腊八粥,五谷杂粮融为一体,仿佛不同性格气质的人组合的共同体,是独特的。上品的腊八粥,不是强调甜或咸,而是在意各种食材原味混合后的清香味。

  我投入一小撮盐,不是要让粥变咸,而是让盐来提味。记得耶稣说,我们是盐,也是光。

  一口一口品尝,从一碗杂粮粥里,我看到自己的遗憾、疑惑、苦楚、迷茫,当然也看到自己和谐喜乐的时候。当我从清淡之中,尝到五谷杂粮和干果融合的清香,心中会禁不住发出赞美,今年腊八的盛宴,可以只是一碗粥,因它盛载着一年的祝福。我深深体会《诗篇》这一句:“祢以恩典为年岁的冠冕。”

编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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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粥的省思(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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