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曾写过一句著名的比喻,说“城市就像一块海绵,吸汲着不断涌流的记忆潮水,并且随之膨胀着”。任何一座能够扬名世界,并令人流连忘返的城市,都像是这样饱满的“海绵”,因在时间的河床上沉淀下城市记忆,从而拥有了独特的城市人文精神与历史底蕴。而忠诚记录着这些记忆,使其得以传承下去的,正是城市的书写者们。
从西汉时的司马相如与扬雄,到唐代大诗人杜甫,再到近现代作家李劼人、巴金,诗人流沙河、翟永明……有一座城,滋养过诸多文学圣手,也在一次次的书写中愈加丰盛,引人向往——她就是成都。
古典与新意
“蜀都之地,古曰梁州。禹治其江,渟皋弥望,郁乎青葱,沃壄千里。”这是西汉文学家扬雄为自己家乡成都所作的《蜀都赋》。
传说秦统一蜀时,秦相张仪遵神龟指引修筑了“大城”,后又为市民与商贾修建了“少城”,而今成都最著名的旅游景区宽窄巷子附近,便属少城地界。大城、少城共同构成了成都最初的形态,此后千百年延续不断。幸运的成都在秦一统后,经济民生得以发展。天时、地利、人和,为古成都的文化繁荣提供了物质基础。从此以后,成都走出了诸多文人墨客,成为了中华文化的一块高地。
文人们孜孜不倦地渲染着这座城市的繁荣,也记录着城里的故事。西汉辞赋家司马相如,曾以一曲琴音得卓文君芳心,相如与文君共同抚琴之处相传便是现今成都市通惠门附近的琴台路。
琴台故径的浪漫故事,令唐代大诗人杜甫也颇为动容,方作诗云:“茂陵多病后,尚爱卓文君。酒肆人间世,琴台日暮云。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归凤求凰意,寥寥不复闻。”
文学与市井
李劼人是一位与成都相互牵绊更深的现当代作家。李劼人不仅生活在这里,而且其笔下的故事都流露出对成都的浓浓深情。
如果一边读着李劼人的作品,一边游走于成都,就会发现那些街道、茶馆、美食、包括语言,竟是如此完整地从文字呈现到眼前。比如在李劼人名作《暴风雨前》中,就花了大量笔墨描写成都的茶铺,他说“这倒是成都城内的特景。全城不知道有多少,平均下来,一条街总有一家。”并总结了茶铺在成都人生活中的三种作用:各业交易、集会评理、中下人家的客厅,满是成都独有的市井风情。时至今日,各色茶馆仍然遍布成都市的大街小巷。
作为地道的成都人,李劼人还是位川菜美食家,上世纪30年代还曾在成都开过一间餐馆,名曰“小雅轩”。作家沙汀曾描写李劼人年轻时,认真下厨的样子是“从选料、持刀、调味及下锅用铲的分寸火候,均操练其熟”。
李劼人作品中对美食的描写,常会令人看得流口水:“这种用五香卤水煮好,又用熟油辣子和调料拌得红彤彤的牛脑壳皮,每片有半个巴掌大,薄得像明角灯片;吃在口里,又辣,又麻,又香,又有味……这是成都皇城坝特制的一种有名小吃,正经名称叫‘盆盆肉’,诨名叫‘两头望’,后世称为牛肺片的便是。”
各色成都小吃在李劼人笔下颇为常见。可以说,在小摊子上也能吃出文化味,也算是李劼人的作品留给成都最“美味”的贡献了。
包容与传承
成都是如此别具一格。所以除了像李劼人这样的本土作家愿意不厌其详地讲述成都之外,很多域外作家在游历过成都后,也都忍不住提笔记录下他们眼中的成都。
20世纪40年代,许多文人曾寓居成都。叶圣陶的回忆散文《我与四川》,朱自清的散文《外东消夏录》和诗集《锦城鸿爪》,都是专为记录成都生活而作。据邓经武介绍,这些文章对成都的描写大多是与“旧北平”比较,突出在成都的“闲适”。
再近一些,汪曾祺、贾平凹、肖复兴、余秋雨等大家,都从不同角度观察着当代的成都。邓经武认为,外来书写者搜寻成都的城市气质,能够让“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成都人,重新审视自己似曾相识的身边现象。
很多市民谈起成都的城市气质,都会提到一个词:“包容”。正是因为包容,域外作家对成都的书写,也让成都人更加有意识地营造自己的生活品味。
同时,对于挖掘城市的“文气”,成都也一直在不断探索。近年来“书写成都”一类的书籍持续出版,比如成都市文联资助推出“书写成都”系列等,写成都的茶馆、民俗、街道、历史掌故。还有“文艺成都”书系,将有关书写成都的散文、诗歌等优秀之作精选成集出版。对名家故居的保护也一直颇受重视。
据李劼人故居纪念馆工作人员张志强介绍,这里保存陈列的家具几乎都是李劼人亲自设计的,特别是60架留存下来的书柜,最直观地体现了李劼人的文人个性。每间屋子的墙上,都布置了李劼人及其家人的照片,往事历历,如在目前。想一下,如在春日暖阳里,坐在李劼人修建的二层阳台上,捧一本书,品一盏茶,俯瞰院内绿树荫荫、细流涓涓,该是如何惬意巴适!
作家们爱写成都,成都也珍惜这些笔墨。文与城,如此相互塑造、相互成全,这也许就是成都能够如此独具韵味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