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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6年09月17日 星期六

母亲树

李忠春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6年09月17日   第 11 版)

  我喜欢春天,喜欢绿色。让我最难忘怀的,是我家小院的那一树春色。

  我老家是个小山村,位于鲁东南沂蒙山与潍坊大平原交界处,坐北面南的丘陵,一条河在村前蜿蜒流过。在我家庭院里,有一棵老杏树,估计至少有二三十岁了,姿态苍劲,干枝呈红褐色,旁逸斜出的繁多树杈,支撑起一个茂密的树冠,卵圆形的树叶由嫩绿、浅绿、深绿,一直到蓬蓬勃勃的绿,密密匝匝,遮住了一片天地,屏蔽了毒辣辣的太阳,留下了一丝丝清风和凉意。放学后、夕阳下、月光里,我和小伙伴们在斑驳的树荫下嬉笑,在结实的树干上攀爬,在硕大的树冠下追逐打闹。

  我国传统十二花神中,前三甲分别是一月的梅花、二月的杏花、三月的桃花。王安石在《北坡杏花》诗中,曾把杏花飘落比作纷飞白雪。他在欣赏水边杏花时感慨道:“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

  杏花是最好的报春使者。每到早春二月,它都挟美艳与俏丽飘然而至。杏花花形与桃花和梅花相仿,有变色的特点:含苞时纯红,苞苞艳红欲滴,随着花朵逐步伸展,花瓣白色或稍带红晕,花瓣慢慢长大,颜色逐渐变淡;到了盛开和花落时,则变成纯白色,雪白一片。此时的院子里,红白相间,似红霞,胭脂万点,如白云,耀眼刺目,艳态娇姿,占尽春风。正如宋代诗人杨万里在《咏杏五绝》中所说的“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

  在繁花似锦的杏树下,蜜蜂和蝴蝶是最守时的使者,小麻雀们在树枝间欢呼雀跃,我不得不用小弹弓和它们捉起迷藏。小燕子穿梭往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也赶来插科打诨,歇脚休息。整个院子沸腾着,欢唱着。

  最让我垂涎欲滴的,则是树上的杏子。花儿飘走了,嫩绿的杏子露出小芽,慢慢地生长着,由青变绿,由绿变淡黄,直到成熟期的金黄。核果形状多圆,间或有些扁圆,果肉暗黄,味甜多汁。这棵老杏树不仅果肉甜,而且果仁也可食用,吃起来如同花生般纯香满嘴。盛夏六月,院子里那幅美丽的风景,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中:隆隆雷电,怒吼狂风,还有倾盆大雨,偶尔传来吧嗒吧嗒的响声,熟透了的杏子急不可待地掉到地上,我们便不顾风雨,冲出房门,疯也似的到树下抢食着杏子。

  后来,我一直在外求学工作。上世纪80年代中期,老家宅基地调整,我们家房子往东移了一段,这棵老杏树刚好在邻居家,也就被砍掉了。可不知怎的,每次回老家,我总是想起这棵老杏树,它的身影就像去世的父母亲一样,是那样亲切,仿佛也有体温、也有灵性,时时温暖着我的心。它那近乎红黑的树干,就像父母亲的身躯,在为我遮风挡雨;婆娑的树叶,用慈爱的绿色,抚慰着我的心灵;金黄的杏子,更像是母亲的乳汁,养育我们成长壮大,给我们注入蓬勃向上的力量。

  我内心时时生发出一种强烈的感受:老杏树就是母亲树!往深处想,世上的父母,都像这棵老杏树一样,默默地为子孙撑起一片天、遮住一块地、搭造童年的欢笑,铺就成长的舞台。往远处想想,先辈们不也像是一棵棵母亲树,用文化和传统滋补着后人的生命、哺育着万代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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