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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6年08月22日 星期一

曼城印象(留学素描)

姜雨彤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6年08月22日   第 06 版)

  2013年9月的一天,在被无良司机坑走50英磅之后,我顺利到达曼彻斯特中心。当时唯一的感受是,城里和村里就是不一样。虽然我曾居住了长达一年的谢菲尔德号称英格兰第四大城市,可对于我们这些在祖国林立的高楼中长大的孩子来说,那就是个小山村,我们亲切地叫她谢村。这次我入住的宿舍在十一层,这个房间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目光所及之处是成片的校区、草坪、树木,甚至能隐约看到市中心辉煌的灯火。这才配叫城市,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当然,我不是说谢菲尔德不好。在那种小城里,往往出门就能见到熟人,人们又都很善良,于是不熟的也都慢慢混熟了。住到最后,我甚至觉得市中心的人群里有一半都是熟悉的面庞。这样比起来,曼城就稍稍显得有些冷漠。

  入学前的头等大事当然是去报到,作为这个城市的新鲜血液外加路痴,我合情合理地迷路了。无奈那天出门实在太早,整条街上只有一位地道的英国美女迎面而来。她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高冷的美人,风衣、墨镜、面无表情。但是我不能怯场,否则就彻底走丢了。于是,我做好被无视的准备,鼓起勇气走上去问路。没想到我话音刚落,她就露出一脸邻家大妈般的亲切笑容,殷勤地为我指路。最后干脆来了一句,“哎呀,我担心你找不到,还是带你去吧!”我并没有礼貌性地推辞,因为我知道她的担心是对的。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曼城的温暖,所以记忆犹新。在这之后3年里相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陌生人善意的微笑、称赞、点头致意;比如被一群亢奋的球迷围在中间,一边走一边拍手唱歌,我只好跟着一起拍,因为不会唱;比如在街上偶遇两个帅气的英国男孩,坚持要跟我撞拳、击掌。他们似乎正要盛装出席某个聚会,看上去很兴奋,我便一一遵命。离开时他们笑着祝我今晚过得愉快,于是我那原本无所事事的夜晚,就这样变成一个愉快的、无所事事的夜晚。

  大二那年我报了一门领导学的课,这门课要求做满至少15小时的义工,做得越多等级越高。大雨天去公园扫落叶,圣诞节夜晚布置彩灯,为远郊的社区锯木头组装垃圾桶,这些我全都不在话下。我做得最久的一项工作是在郊区的食品银行,简单来讲就是从各大超市领取一些快到保质期的食物,然后发放给来领取食物的人。可以想象来到这里的客人们,生活何等窘迫。我不大愿意陪他们闲聊,因为实在不太擅长面对冗长的牢骚,所以投机取巧地躲在厨房为他们泡茶,殷勤地整理食物。

  我尤其记得一个4岁左右的小女孩,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完美。她姐姐安静地陪在妈妈身边,而她一进门就绕着破旧的大厅跑来跑去。她真的太可爱了,我为她摆好很多玩具,然后去一旁拿食物。很快她开始一遍一遍地跑到我身边,把她喜欢的玩具分享给我。她的妈妈在一旁哭了,她没有管她的孩子,而是一直在和我的朋友聊天、诉苦。我没有加入她们的对话,所以只能脑补她流泪的原因以及她为何会沦落到独自抚养两个女儿。说来也奇怪,在那一刻之前,哪怕见过再多的流浪汉,我都一直觉得英国是没有穷人的。

  无论如何,我忘不了那个脏乱差的小厨房,忘不了他们用怎样可怕的方式刷杯子,忘不了那个活泼美丽的小女孩,她离开前如何亲切地与我告别。

  由于见识过远郊的贫穷困苦,我一度感觉市中心异常繁华。奢侈品和潮牌的普及度很广泛,几年来我几乎可以认清所有法国和意大利的品牌,哪怕是根本买不起的。曼城算得上英格兰中心的中心,火车站常年人来人往,但远没有国内那么拥挤。从这里出发,我也几乎把其他地方都去了一遍。英国真的很小,偏偏每个城市都是独特的,距离再近都会有自己的方言。

  最后,送上英国公共厕所的一段标语,曾经逗笑我很多次:“请勿往马桶里随意丢弃卫生巾,杂物,前男友的毛衣,完结的日记,不要的手机,旧书信,希望,梦想和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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