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南昌南郊15华里处、梅湖定山桥畔的青云谱,是一座极具江南特色的园林。
走进园内,数百年的古樟树、苦楮树、罗汉松苍干青叶,繁荫广被,覆护着青砖灰瓦白墙红柱的殿宇,显得格外静谧。密叶筛过的天光洒在小径上,明暗闪烁,野趣横生。一弯荷池清澈明净,倒映着茏葱修竹,鱼儿嬉戏,花影摇曳。园外清溪蜿蜒,溪畔农田阡陌纵横,农舍炊烟袅袅,恰似人间仙境。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立于1959年的八大山人纪念馆,就坐落在历史悠久、风景优美的青云谱内。
这是我国第一座古代画家纪念馆。
《个山小像》的缘起
1955年底,刚刚调入江西省博物馆不久的李旦,被下放到奉新县罗塘村垦殖场文化站工作。他听说罗塘村中有一许姓人家,曾收藏大量古代字画,其中一幅是八大山人的《个山小像》,画中题跋表明了个山的身世与思想。此画原藏奉新县奉贤寺内,后被许氏以谷米换去,视为镇宅之宝。土改运动开始后,许氏遭到冲击,这些字画被贱价处理,《个山小像》据说被人带到了北京,入藏故宫博物院。
李旦得此消息后极为兴奋,暗下决心要找到这幅《个山小像》。1958年,汤显祖纪念会在南昌召开,时任文化部副部长的夏衍前来参会,视察了青云谱道观,得知八大山人曾在此地参道修身,并看到了很多藏于此处的八大山人书画“真迹”。夏衍当即拍板,要将青云谱道观改建为“画家八大山人纪念馆”,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第一个古代画家纪念馆”,向国庆十周年献礼。
大议既决,八大山人纪念馆的筹备工作随即启动,对古代字画及八大素有研究的李旦被借调来馆,参与筹备。此时,馆中虽然有几幅八大的作品,但真假莫辨,无一幅可称为代表作。为解决这一问题,上级决定委派李旦前往文化部反映困难,请求调支其他地方的八大藏品。
1959年7月,李旦到京,得到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的支持,获得了数件八大的代表作,故宫博物院也同意将《个山小像》调支给八大山人纪念馆。国庆前夕,八大山人纪念馆正式落成,《个山小像》从此成为馆内永久藏品。
朱耷的悲喜人生
八大山人,姓朱名耷,生于明天启六年(1626年),卒于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为明太祖朱元璋第十六子朱权的九世孙。他幼时天资聪颖,承袭儒学,受过良好的艺术熏陶,过着王孙贵族生活。
甲申之变,清政权建立,使年轻的朱耷承受了国破家亡的沉重打击,他曾剃发为僧,皈依佛门,苦心修炼。后还俗隐于书画,并将儒、释、道思想融入书画艺术中,集遗民、禅师、画家于一身。
青云谱道院是典型南方建筑样式,三进院落,关帝殿、吕祖殿、许祖殿依次渐进。步入关帝殿,八大山人画像《个山小像》(高仿品)迎面而来。这是现存唯一的八大山人生前真实画像,成为研究八大山人生平的重要资料。
这幅《个山小像》不仅展现出八大山人的“身份照”,更通过四首自题诗和友人的三处题跋,明确透露出他明宗室身份,详细叙述了八大山人的人生遭遇和进入佛门的经历。
独步古今的艺术大师
八大山人的名气了不得。清初画坛上有四个很有名的和尚画家:石涛、弘仁、髡残、八大,史称“四大画僧”,八大为四僧之冠。
八大山人以水墨写意画著称,尤擅长花鸟画。其画面构图缜密、意境空阔;其笔墨清脱纯净、淋漓酣畅。他的花鸟画,取物造形,形神兼备,超凡脱俗,浑然天成;他的山水画,笔简意赅,干净利落,宁静纯洁,奇情逸韵,气象高标。他的书法淡墨秃笔,含蓄内敛。
到青云谱八大山人纪念馆参观,许多人多半是稀里糊涂进去,一头雾水出来。他的经历扑朔迷离,他的作品奇特难懂。看他的画,幽深宏远;读他的诗,幽涩古雅;看他的字,好看,有说不出来的意味和韵味,可就是不懂、难懂;他的名字、别号也是一大串:朱耷、个山、雪个、刃庵、传綮、八大山人……令人费解,也稀奇古怪。
穿过典雅古朴的道院旧址,连接着一座现代建筑真迹馆。真迹馆内珍藏着八大山人数十幅作品。八大山人的笔下,鸟有各种人的表情,或惊慌,或孤傲,或沉思,而多为白眼向天。八大山人的山水画多是老树枯枝、残山剩水,往往给人冷寂悲伤之感。
其作品上“八大山人”署名题款,却以四字连缀而成,酷似“哭之”“笑之”。他的画作常使用一种鹤形签押,学者普遍认为是三月十九日的变形,以纪念明崇祯帝的忌日。
人生命运遭遇突变挫折后,八大山人的心态一直“如巨石窒泉,如湿絮之遏火”,无可奈何间便“乃忽狂忽瘖,隐约玩世”。清人邵长蘅曾感叹:“世多知山人,然竟无知山人者。”面对苦难的生活,晚年的八大山人超然世外,心境恬淡平和。画僧石涛致信八大山人:“闻先生七十四五登山如飞,真神仙中人也。”
历经苦难、积淀人生的厚度,成就了八大山人的艺术高度。纪念馆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八大山人的艺术概括起来两个字:“冷”和“逸”。“冷”反映他对生活的态度,“逸”代表他艺术上高山仰止的成就。
300多年来,八大山人饮誉画坛,清代“扬州八怪”、吴昌硕,近代张大千、齐白石、潘天寿、李苦禅等,莫不对其推崇备至而心追手摹,“影响所及三百年来领袖群伦”。
1985年,八大山人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命名为中国古代十大文化名人之一。
在海外的书画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说八大山人不雅!”把他与音乐魔鬼贝多芬、绘画魔鬼毕加索相提并论,称之为东方的艺术魔鬼;甚至在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里,建立了八大山人艺术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