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成都川戏趣事（上）

　　爷爷是位老学究，也是一位川戏迷。每天晨读后，爷爷总是泡在老成都的悦来茶园，看三庆会（川剧班社，在川剧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演出，一直到1959年与世长辞。耳濡目染，我这个“小不点儿”也有了川戏戏瘾，成为川剧事业的“编外艺员”，与川剧结下不解之缘，知晓一些三庆会的“边角”故事。

　　那阵子三庆会刚由重庆返蓉。“超等艺员”荟萃，阵容齐整。男演员有萧楷臣、贾培之、王治安、芮炳章、王树山、杨肇庵等；旦角有陈碧秀、萧克琴、胡少仙、琼莲芳、黄佩莲等；女演员有李惠仙、筱鹤卿、筱鹤玲、筱珏卿、筱玲珑等。每天午夜两场好戏连台，各显身手，演出精湛，诚为蓉城娱乐的绝好去处。

　　午场戏总是以三国戏或列国戏“开锣”，接着便是二出或三出折子戏，最后以武戏“送客”“歇台”。星期天午场萧楷臣、贾培之必然出戏，演出的也是折子戏。萧楷臣常演《世隆抢伞》《教鬼学》《双洞房》《路劫》一类小生戏，丑角戏多演《收痨虫》《募化皇宫》，偶尔也上《曲江打子》生角戏。贾培之则演出《褒信归家》《伍甲路会》《絮阁藏梅》《杀狗惊妻》生角戏，《檄文闹宫》《把宫收诏》《斩经堂》花脸戏，小丑戏演出的有《江油关》《出天行》，曾经有一回还演出他的拿手杰作《马房放奎》。午场演出更多的是大幕戏（其中有连台本戏）《双槐树》（双花楼）《烙碗计》《兵书剑》《四下河南》《玉狮带》等。

　　夜场戏更是丰富多采，众艺员以其各自的拿手好戏，相互竞技、争妍斗艳。萧楷臣的《佛堂升天》《托国入吴》《十美图》《醉皂》……贾培之的《柴市节》《阳河堂》《马房放奎》……铿锵的唱腔，余音绕梁；出色的表演，出类拔萃。爷爷多次观赏贾培之演出《马房放奎》的全剧《瑞霓罗帐》，还看过萧楷臣、贾培之、陈碧秀、周企何联袂演出的《风筝堡》。此剧唱腔不多，以做功取胜。萧楷臣的表演、陈碧秀的讲口、周企何的丑态，贾培之饰戚年伯，戏不多，责斥韩文仲下场时，以虎啸之音自丹田内喷出“岂有此理”，都会获得满堂喝彩，真是珠联璧合，令人拍案叫绝。

　　使人感到新奇的是《济公活佛》。这是一出大型神话连台本戏，作者周慕濂，萧楷臣主演济癫僧。该剧剧情曲折，辅以机关电光布景，煞是赏心悦目，吸引了众多的男女观众。剧场外，戏票十分抢手，就是夏日炎炎，热气蒸腾，剧场内仍然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斯时正值抗日时期，萧楷臣在剧中每本必有一长段宣传抗日的静场独唱。由于他嗓音纯正，中气十足，唱得声情并茂，直抒爱国情怀，总是博得满堂喝彩。

　　《济公活佛》第一本叫“火烧大碑楼”，从李修缘出家起，到火焚大碑楼止。剧中的“跳金刚”“李修缘受戒变疯僧”“烈火焚烧大碑楼”情节，至今记忆犹新。“跳金刚”是李员外夫妇到庙中求子，当参拜到伏虎罗汉前下跪后，罗汉跌倒，幻化出伏虎真身舞之蹈之，由是投生李府，是为李修缘。李修缘受戒出家，端坐莲台，老和尚给李一记耳光，火光大作（打粉火），小生李修缘瞬间变为济癫和尚。大碑楼布置堂皇，只见大火熊熊燃烧，楼坍梁折，济癫被困楼上，命在旦夕。正当观众为之捏一把汗时，突然堂厢内秩序大乱，原来疯和尚在观众席中出现。观众大哗，掌声四起，戏到此也戛然而止，硬是吊足了观众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