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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6年05月11日 星期三

牛棚马灯

尹祖译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6年05月11日   第 11 版)

  记得上到三年级后,我就喜欢读课外书了。但自己买不起书, 我所看的书都是求爹爹告奶奶向人借的。求人借书的难,渴望看书的急切,使我幼小的心灵备受折磨。

  有一回,我看见曹新同学买来两本新书《安徒生童话》《宝葫芦的秘密》,心里怪想看的。有事无事总爱凑拢曹新搭讪,有讨好之意,目的就是能跟他借到书看。可是无论我怎样向他献殷情陪笑脸说尽好话,就是借不出曹新手里的这两本书。那几天的我心思全放在那两本书上了;梦里梦见跟曹新拼抢两本书,结果两本书掉进学校旁边的水沟里,我跳下水沟去捞书,书被水冲走,我急得哇哇大哭。哭声惊醒了母亲,母亲推醒了我问咋回事,我不敢说出实情,吱唔了过去。

  还是铁蛋给我出了主意。他说,有人给曹新送来几只兔子,他正为打兔草的事发愁呢。你何不包了他的兔草,向他借书就有话说了。铁蛋的话启发了我。我当即去镇上找曹新说明了来意,并把一捆兔草交给他,保证每天上早学时给他捎一捆兔草,决不误事!曹新同意了,但有个条件:两本书必须在一个星期后归还。我俩拉勾达成协议。

  白天除了上学外,我还要打猪草干家务,是没有时间读书的,我必须借助晚上的时间来读书。那时家里穷,照明用具就是一盏煤油灯。为了节省煤油,晚上没事情做,母亲是不点灯的。

  我想起“凿壁借光”的故事。可是隔壁家也一样的穷,光是“借”不来的。我曾试过捉萤火虫装瓶子里发光的办法,但闪闪烁烁的荧光把眼睛射花了,更甭提看书了。想来想去,我想到了生产队牛棚中挂的那盏马灯——只有饲养员张大伯手里的那盏马灯才有资格在晚上长时间亮着。

  张大伯是父亲的发小,他书读得好,大学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因为说“错”了话被打成了“右派”,遣送回乡劳动改造。满腹诗书的他身体瘦弱干不动农活,生产队安排他养牛,饲养棚就成了他的家。

  我找到张大伯,恳求他能允许我借马灯的光亮看书。张大伯问我看的什么书,我说是童话书。“作业做完了?”张大伯问我。“做完了。”张大伯看我可怜兮兮的样子,答应让我晚上过来。

  晚饭后,我对母亲说,到张大伯那儿看书,母亲同意了。

  在充满牲口腥臭味的牛棚里,我坐拢张大伯给我点亮的马灯,迫不及待地打开书看。书,向我展示了一个新奇的童话世界。我遨游其中,随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或喜或忧,感情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激动不已。

  夜深了。张大伯拿来两颗煨熟的洋芋。吃着面香的洋芋,喝着香喷喷的烤茶,仰望张大伯慈祥的笑脸,温馨充盈全身,我感到好幸福呀!

  张大伯抚摸着我的头说:“难得你有爱读书的秉性,我喜欢!”说完他从床下拖出一个纸箱,里面装的全是书。张大伯拿出一本书对我说:“你喜欢看童话书,我这本《格林童话》就送给你吧。但要保密,不要让人知道。”我哆嗦着手接过张大伯手里的书,向张大伯鞠躬致谢。我有书了,有一本属于自己的书!

  张大爷指着那箱书说:“以后这箱书对你开放,晚上悄悄来。”

  牛棚马灯从此照亮了我读书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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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棚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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