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梅尔达的故事（散文）

　　爱梅尔达是我在教育统计课上的同学，全班清一色的黄头发中她的黑发特别引人注目，她大概也这样看我的吧。所以两人自然很快就熟悉起来。爱梅尔达来自菲律宾，是华裔但已经不会讲国语了。她把姓写给我看，原来是百家姓中的郭字；我妈妈恰巧也姓郭，于是也就倍觉亲近起来。

　　爱梅尔达长得清秀，眉毛很浓，长睫毛忽闪忽闪，黑眼睛亮而有神；讲起她的名字尤其强调就是和菲律宾前总统夫人一样的爱梅尔达。在那个国家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名字，大概父母们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向总统夫人一样衣食无忧，飞上枝头吧。

　　爱梅尔达却是特别节省。她那时和一对中国夫妇及他们的小孩分租一套两间居室。她的房间简陋得令人吃惊，一个小而窄的床，和一张聊以当书桌的木架就是全部家当了。她的奖学金，除了自己必要花销以外，还要贴补菲律宾的家人生活。所以她很会精打细算，总知道哪里有促销，减价；作业打出的纸也是用过的纸的背面再打印一遍，即使计算机房的打印纸是无限制的。

　　我那时刚来美国不久，还不习惯教授讲课的口音，所以总坐在最前排，为的是能把讲课录下来，回去好再听一遍。爱梅尔达总陪我坐在前面，还给我讲她的一个朋友的故事。那是个法律系学生，是个盲人；每次上课除了录音，回去还得把录音翻制成布莱叶盲文笔记，然后再摸着笔记复习。功夫不负苦心人，他花了比别人成倍的时间，最后终于拿到了法律学位。

　　学期结束，我的成绩全是A，A+，爱梅尔达按捺不住地替我高兴。

　　爱梅尔达成绩一直斐然。她原本就是学统计的，教育系里的统计课对她更是易如反掌；她又很聪明，常有出人意表的分析方法，统计程序最是简捷漂亮。校园中更不泛追求者；有一个原先统计系的男生对她特别崇拜加欣赏，写长长的电子信表白情意；不小心信传到整个系统地址，闹得系里上下都知道他对她的心思。那男生来自中东，瘦瘦高高，一副斯文模样，两人在校园里散步看起来也挺甜蜜般配；可是爱梅尔达似乎并不怎么上心。

　　爱梅尔达原有过一次婚姻，第一任丈夫原也是同学。结婚后丈夫不愿读书，又找不到工作，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两人就靠爱梅尔达的那份奖学金生活。这样惨淡经营的婚姻，哪里能走到尽头。

　　爱梅尔达讲起往事不无唏嘘；有一次在路口等车，红绿灯改变的一瞬间，她看到从前的丈夫就坐在不远处的车里，突然心头一紧，泪水就涌了出来，她就那样一路流着泪走回家。

　　那一次情感对她影响一定很大，和中东男孩的恋爱始终没有结果，那男生后来毕业离开了，爱梅尔达毕业后在当地州政府工作。如今她每年都要回菲律宾看家人，上一次信上说她的亲戚们也可以来美国见面了，照片上看到她快乐地笑着，红润的脸颊也丰腴了许多。她向我讨教如何做饺子拌饺子馅。她喜欢包饺子，说那像是一种心理治疗，而且还有额外收获——可以享受美味的成果。

　　“美国偶像”电视节目里，有个入围最后三甲的来自夏威夷的女孩小茉莉，甜美的笑容，黝黑细腻的皮肤特别令我想起爱梅尔达。凑巧的是小茉莉的祖先也是菲律宾华裔；于是那一晚，破天荒地我也染上了偶像热，成了名副其实的小茉莉“扇子”；只因为我曾经有过的一个来自菲律宾的同窗与友人爱梅尔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