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年前,记者曾去青海玉树、果洛一带的三江源地区采访。
记得在出发之前,我们正忙着整理军大衣,带上红景天等高原反应药物。当地的宣传部副部长进来笑着对我们说:“请你们一人准备5个故事,路上讲!”我们以为是玩笑,也没在意。结果进入三江源地区才发现,这个准备真的太重要了。
一路上,我们几乎都是在这样的景色中穿越:四围都是山,中间笔直一条路一直通到天边隐隐约约的墨色中去,那墨色就是非常非常远的一道山梁,而路两旁是荒漠,沙草地中点缀着稀疏低矮的高原抗旱植物,偶尔有一棵树突然孤零零地出现在路与山之间的荒漠中,带给我们一阵惊喜。越野车奔驰在这样的荒凉中,往往是三四个小时才能看到一个牧人,悠然地依在摩托上,一会儿看看自己的牦牛,一会儿看看远方。这样的时候,我们都会停下车,兴高采烈地与其攀谈,第一次感觉说话是这么得美妙!
等过了远方那道隐隐约约的山梁,你会发现,刚才那一幕景色,又开始重演。
虽然路途上有些枯燥,但是这里的风光真的是非常“原生态”,而这种原生态让我们非常震撼。一次下车松动筋骨的时候,一位同行的记者靠着一块孤立的岩石边抽烟,等他抽完一棵烟,才发现就在自己上方不到1米的岩石上,一只巨大秃鹫一直在盯着他看!我当时想,也许这只秃鹫在揣测这是一群什么生物。当我们上车离去的时候,那只秃鹫竟然还没有离开!
翻越巴颜喀拉山时,在山脚下,满眼都是烂漫的野花,暂时的夏天让人心旷神怡;往上走,忽地就飘起雨来,淋在泛着黄色的草上,仿佛进入了深秋,接着便大雨倾盆;等到到了山顶,竟然大雪纷飞,我们的越野车在牦牛群里缓慢前行,透过车窗,可以看到牦牛的角上挂着冰凌!我们去看山顶上一座寺庙,徒步逆着风行走,感觉仿佛有三个强壮的人在前面挡着你不让你向前,那雪就那样斜着像鞭子一样打着脸,我们和牦牛一起低着头冒雪向前,心底竟然豪气顿生。
在海拔约4000米的世界上最高的县——玛多,我们住了一晚。
夜里,同住的人因为白天扛着摄影器材,十分辛苦,再加上高原缺氧,呼吸极其粗重,仿佛一只水牛在黑暗里喘息。我害怕他窒息,过10分钟便起来问他怎样了,他都回答说挺好,没事。后来,他睡着了,据说以往从不打呼噜的他打起了呼噜,而且响声如雷。我睡不着,便穿好军大衣走出去。玛多县一条街大概只有一百米长,于是灯光也只有一百米长。我从这头走到那头只用了半分钟。再往前踏出一步,咔嚓一下就踏入了黑暗。太让人惊奇了,这里光亮与黑暗之间的界限竟然就像刀切得一样,我一只脚踏在黑暗里,一只脚踏在光明里!进入黑暗眼睛渐渐适应了以后,漫天的星斗一下亮了起来,仿佛伸手可触。星光下,但见山下的一个个小小的湖泊泛着银光。这些湖泊被称为“星星海”,据当地人说这些“海”其实都是河,这一条小河就是三江的源头之一。
当时,这里的路有些地方极其险要难走。
我们前往玛尼沟时,路上“遇险”。一条路仿佛浮在半空,只有一车宽,右面是峭壁上耸直插天际,左面是悬崖万丈深不可测,右车轮贴着山壁,左车轮骑着悬崖边缘,车行如蜗牛,我们的心也是一路都“吊在”半空慢慢地“爬行”。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单行道之说,一辆车迎面开来,双方只好停下来用手势交流,最后我们选择了缓慢的倒行。行至略宽,两辆车上的人都下来,热情地握手。对面车上坐着两位僧人(喇嘛),还与我们亲切合影。如今我们的微笑,依然在相册里灿烂着。
合上相册,我也“合上”了那一段的回忆。10多年过去了,记忆如新,我时常会向从那里来的人探问:三江源如今怎样了?得到的回答大部分令我欣喜:原汁原味依然存在,而人多了,路也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