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台湾“大选”中获胜的民进党主席蔡英文还没有来得及歇口气,就碰到了党内“地方诸侯”的集体“逼宫”。高雄市长陈菊、台南市长赖清德及台中市长林佳龙,不约而同向她喊话,要求“中央部会”“立法院”甚至“总统府”南迁。即将登上“总统”宝座的蔡英文该如何裁处?
三雄争功
这是个烫手山芋,需要极强的政治平衡术和分寸拿捏。“重北轻南”曾经是省籍议题的重要分支、民进党打压国民党的利器。有道是破易立难,别忘了民进党将“全面执政”,当家方知油盐贵,以往那种只管问政不管可行性的风格和心态,行不通了。
在三雄争功的愿景中,几乎把“首都”台北的政经资源瓜分完毕。高雄市长陈菊提出“公营”企业总部应该南迁,相关“中央部会”也应到高雄来。台中市长林佳龙提出“‘首都’减压,台中先行”,“立法院”可迁至当地高铁乌日站旁。台南市长赖清德也主张“部会”南迁,且代为规划得最为完整——将“总统府”迁到台南成为政治中心,“行政院”“立法院”迁到中部成为行政中心,台北则发展为台湾经济中心。
此次“大选”,为开出选票、日后争取利多“筹码”,他们更是常在造势场合呼吁“票开得高高的,未来好跟小英讲话”。
这事小英还不能躲,他们有足够的底气要求论功行赏。蔡英文大胜对手300多万票背后,高雄市长陈菊辅选“居功至伟”,俨然党内的南霸天;中彰投(台中、彰化、南投)的人口数占全台近1/4,向来是“大选”时蓝绿兵家必争之地,林佳龙的地位举足轻重;这次选举台南是投给小英票数比率最高县市,赖清德更可理直气壮要求回报。
有趣的是,三位大咖口径并不一致。陈菊说,北高已是一日生活圈,资源应合理分配,高雄是首选。而赖清德主张台北成为经济中心,跟陈菊打造总部经济互别苗头。林佳龙的举动,意在借势垫高他在党内的分量。可见,在绿营各派势力的思维中,执政权到手,就该八仙过海各自显神通了。可选举才刚落幕,再怎么想凸显地方声音,恐怕也不急于此时。此时着急抛出政治敏感性极高的主张,不免让人怀疑彼此间的较劲和卡位。
民进党发言人王闵生出面缓颊说,“区域平衡发展”也是未来新“政府”的施政重点。蔡英文说法更谨慎,仅表示要兼顾整体资源配置、使用有效性以及区域平衡。执政县市多固然让她得以顺利贯彻政策,但前提得要安抚住各诸侯的势力。毕竟下一步资源、预算有无到位,才是解决关键。“中央”和地方如果沟通不良,蔡英文执政也会频遭掣肘。
或许感到“迁都”之说“逼宫”意味太过明显,赖清德表示,选举刚过,事有轻重缓急,“部会”南迁并没有那么紧急。
南北议题
“小英厨师袍还未穿!民进党‘诸侯’抢点菜,吃相难看!”连岛内媒体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打脸。
除了“政治分赃”的好处,各派势力还备有另一套说辞。比如“中油”“中钢”“中石化”等重工业厂址都在高雄,它们生产过程所排放的废弃物污染严重,但营运总部却都设在台北市并向其缴税。这种不对等待遇,在2014年7月的高雄气爆案中,就曾引发当地民众的怒火。所以,总部南迁成了“实现租税公平正义”的必由之路。
在中南部的民众想象中,台北市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天龙国”,作为首善之区,处处受到“中央”优待,南部民众自然怨气也大。这次三咖要分食台北市的资源大饼,就是试图借助民意把“天龙国”拉回民间,回到与台中市、台南市、高雄市相同地位。直接导火索可看成地域之争。
由于深厚的南部情结,陈水扁时代绿营确实为南部的建设、经济和民生用心做过功课,希望借平衡南北差距,让南部的“泛绿”民众感受到民进党执政的恩惠。比如,把一些在台北举办的仪式性活动,例如元宵灯节等移往中南部,也做了不少公共建设,为南台湾注入更多资源,但实际成果亮点不多。及至二次政党轮替,国民党循着民进党的脚步经营南台湾,依旧乏善可陈。面对蓝营完全执政,绿营县市长经常上演不满重北轻南的“哭穷”戏码。
具体到所谓“迁都”,更是个老话题。2005年8月,吕秀莲就曾提出“迁都”或设置“双国都”以均衡南北的设想。2006 年9月,面对倒扁风潮在台北不断蔓延,民进党籍的台南县长苏焕智“突发奇想”,提出让陈水扁暂时到南部办公,以避开风头。
从政治层面来说,台湾“北蓝南绿”的政治生态,决定了民进党在北部地区,特别是长期掌握在国民党手中的“首都”台北,处于“执政劣势”。因此民进党希望通过“迁都”将政权“迁回有深厚群众基础”的南部地区,从而强化执政基础。
赖清德瞅准了这笔政治红利,顶着“饿了八年,急于抢位”的讥讽,第一时间开腔。他对此心知肚明,不管能不能成,但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上可挟功要求“中央”分利,中可打压潜在竞争对手,下可为民请命收揽选票。
蓝绿之争
问题是,长期以来,绿营的基地台湾南部经济一直远差于北部。赖清德、林佳龙们想靠这种“搬办公室”的方法拉抬南部、巩固绿营基本盘,除了政治账,首先要在经济账和社会账上过关才成。
平心而论,台湾地区南北发展不平衡是长期存在的老问题,如何解决更是每任“行政院长”的必考题,但政党轮替两次了,蓝绿“行政院长”也换了十来个,问题依旧,有些地方甚至较前更糟,背后原因值得深思。比如,不少下放地方的预算变成昙花一现的烟火,很多公共建设沦为使用率极低的“蚊子馆”,零散的民间投资也很难发挥聚沙成塔的力量。
再说,台北市发展到今天,是历史形成的,不是谁“大选”赢了拍拍脑袋就可以一夕改变的。目前全台有1/3人口集中在台北、新北地区,骤然将重要的“行政”与“立法”部门南迁到人口较少的台南、中部,恐怕不符合成本效益。如果经济大环境不会因为南迁而更好,那花那么多资源、人力、时间和预算干嘛?
更深了说,“迁都”之议和南北之争,表面看是分赃之争、地域之争、资源之争,背后是选票之争、蓝绿之争。本土化、南部化在台湾政坛上近些年表现得越来越明显。除了绿营大佬护食,连国民党内都有人跟风,要求国民党党部南迁,每天都可以LONG STAY(长驻)以利于争取民心。
民进党和国民党围绕南北议题,在“立法院”几乎事事交火。从陈菊念兹在兹的“中油”南迁到日前开馆的故宫南院,都免不了得蹚这浑水。
2000年后,台湾当局在“南北平衡”“本土化”思路的催化下,决定建设故宫南院,嘉义在竞争中胜出并专门辟出70公顷土地。但2004年“大选”期间,国民党方面指责选址政治性过强,因为当年嘉义不是首选。但当年的嘉义县长陈明文是民进党内的要角,当地又是绿营集中的大票仓,因此执政的绿营情定这个偏僻又有问题的地点。由于口水不断,特别预算无法在“立法院”通过。绿营“执政”时本来规划2008年开馆,后只能延期到马英九第二个任期才大功告成。
所以,回首看“迁都”之说,更像是对国民党8年执政的一种反向压制,更多地是为了争取媒体镁光灯而不是踏实做事。毕竟,在岛内政坛,如果事情能顺利转换为选票,就来者众,反之就至者少。至于有益民生还是劳民伤财,就是等而下之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