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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5年11月20日 星期五

故事背后的精神

——读《老北大的故事》

赵青新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5年11月20日   第 11 版)

  说北大“老”,其实百年有余,比起剑桥、牛津等时间上差了好大一截,但论起在思想文化领域掀起的波澜,北大相较任何名校其资格都够“老”,且老北大的故事富有传奇色彩,颇能彰显北大人的精神气质。

  本着学者的严谨和中文系的感情色彩,北京大学博士生导师陈平原在历史与文学的中间地带,广泛搜集并认真鉴赏起“老北大的故事”,所思所想因缘际会汇集成书。这卷《老北大的故事》(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分四辑,末辑乃书评,涉及北大人物或大学史的写作,前三辑则分别谈北大旧事、校史杂说与百年庆典,溯古抚今、追思望远,要踅摸的不单是故事,更是蕴藏在“故事”背后的思想史线索。

  陈平原在研究过程中发现,当年的“素描”与几十年后的“追忆”,竟无多大出入。为何如此?这说明老北大确有其鲜明的性格与独特的魅力。借用钱穆《师友杂忆》所言:“能追忆者,此是吾生命之真。其在记忆之外者,足证其非吾生命之真。”老北大的烙印不随时间流逝而磨灭,成为无数学人的“生命之真”,老北大的故事恰在众口传诵中得以流传。

  故事之所以为故事,难免有所讹传。陈平原注重返回现场,还原故事的本来面目,于其中发端精神寓意。今人谈论蔡元培主持北大校务时之宽容大度,常以礼聘梁漱溟为例证,“考生变教授”的戏剧化场面,实乃虚构;还有蔡元培聘任辜鸿铭任教北大的故事,其实辜鸿铭早于蔡元培就职北大,当事人都曾多次澄清,故事依然“顽固”传播。陈平原解释说,讲故事,注重的不是权势,也不是成就,而是蕴涵着温情与想象,传闻虽则失实,却也颇有几分神似。

  蔡元培改造北大的策略,是稳住阵脚,同时加聘新派人物如陈独秀等。蔡元培主张“兼容并包”,因此对旧派人物亦包容,对新派人物则多有扶持,其实是有所倾向的。乐于传诵蔡元培包纳异己之雅量者,必须同时考虑其坚持原则时的倔强与不肯通融。史家少有提及后来辜鸿铭最终被解聘,理由是教学极不认真。蔡元培没有因政见不同而排斥异己,但作为蔡元培大家风范注脚的“辜鸿铭的故事”,不应该如此截头去尾。

  陈平原任职北大,他有着身为北大人的骄傲,更有着对北大清醒的认知和担当。陈平原发现,历年北大出版的纪念册中,多有批评与质疑;而发表在其他报刊的回忆文章,则大多是褒奖和怀念。笔者细想,这大概有点自家人可以关起门来提意见,却不许在外说坏话的意思,所以要注意这些文章的立意所在。各种回忆录、校庆感言等,后人也必须注意附着的当时场景。鲁迅说:“北大是常为新的,改进的运动的先锋,要使中国向着好的,往上的道路走。”此句出自先生1925年的《我观北大》,常被人引来盛赞北大,但我们应当明白,先生以客卿身份于校庆27周年之时撰写本文,言辞溢美乃是习俗,并不能全然当真,先生在文章末尾就预先声明,以后再不写纪念刊,因为,“说起来大约还是这些话”。陈平原批评北大在学术研究上多力所未逮,常因政治思潮的热情而影响学业,并非学生正途,对于蔡元培治校上的自由散漫等弊端,陈平原亦不讳言,反而提醒公众须多注意北大(包括京师大学堂)历任校长,如孙家鼐、张百熙、严复和蒋梦麟等人的功绩。

  北大百年校庆盛典,鲜花掌声,锦绣灿烂。陈平原却说:“单说光荣不够,还必须直面耻辱。”老北大真精神之所在,当于此话中发人深思。国人以北大为荣,又常因北大建校时短为憾,如冯友兰、季羡林、任继愈等大家都曾努力论证北大是“汉唐以来太学的继续”。而北大到底是“老”是“新”,抑或又“老”又“新”,想必人人心中都有一份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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