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著名作家、南京大学教授、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2011年8月,他的长篇小说《推拿》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近日,他的作品《大雨如注》获第三届郁达夫小说奖短篇小说奖。他的作品血气方刚,生机盎然,生活中,他又情深意重。他就是毕飞宇。
“见情见性”这4个字似乎很适合毕飞宇。
当初我在一个会议报到处见到毕飞宇,他还在报社跑专题,青涩,一头黑发不甚服帖,典型的毛头小伙子。他坐下便对足球夸夸其谈,到了饭点不肯就餐,说要去踢球,然后就走了。后来又在一个会议报到处见到他,他喜滋滋地带着老婆,打开他的大挎包给我看,极尽炫耀之能事,说:“看,这里面全是奶粉!”
原来他做了父亲——一个多么不成熟的小父亲!
他曾经跟我说起他的恋爱,说他在扬州师院念书的时候,在操场上看到一个双腿修长的女生在打排球,立刻恋上了,后来那女孩成了他的老婆。我们去扬州出差,他把大学校园里的约会地点一个个指给我看。他更多的是说他的儿子,说儿子一看到电视里升国旗,就以为是中国队又得了冠军,催着他赶紧“奏”国歌。他说起儿子被门扇挤了手指时,脸上的表情俨然是遭遇了严重事件。
后来他做了我的同事。那时候他已经是鲁迅文学奖得主,调进作协时,坚决不去专业创作组,甘愿来我们《雨花》编辑部做一名小卒。他还真的就是一名小卒,当时编辑部7名成员,除他之外个个有“官衔”——三个正、副主编,两个正、副编辑部主任,一个作协工会委员。毕飞宇向领导表态:“虽然我是这里惟一的群众,今后也不能翘尾巴嘛。”毕飞宇果然开始像模像样地当编辑。
他的中篇小说《玉米》又获得了鲁迅文学奖。这次,组织部门来找他谈话,告诉他已决定让他担任省青联委员。毕飞宇大惊之下,坚辞。有人替他扼腕,说,你只要坐上这把交椅,3年之内一定可以拥有公派的专车。毕飞宇说:“我要这些东西干嘛呢?我有作品就够了。”
毕飞宇是文人圈里货真价实的运动健将,不踢足球的时候,坚持上健身房,练出了一身腱子肉。不知何时他剃了一个光葫芦头,穿无袖T恤,提着两只胳膊走来走去。有一次他猝不及防捏我胳膊,然后让我回捏他——我终于明白他多么缺少炫耀肌肉的机会。借着一次饭局,我让毕飞宇脱掉T恤表演肌肉,毕飞宇立即起身,展示他布着酒精红斑的裸背,终于达到让众人惊艳的目的。毕飞宇热衷健身,难免发生扭伤事件,这就给他后来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推拿》制造了呱呱坠地的机缘。据说他至今仍拥有着与诸多盲人按摩师的友谊。
毕飞宇是毋庸置疑的才子,他的作品血气方刚,生机盎然,三五行一个神来之笔,与一些作家孵豆芽般孵出的苍白文字相比,本质上不可同日而语。同样的道理,毕飞宇一旦进入写作状态,那就是以命相许,闭门几天几夜,全家人屏息静气。
毕飞宇出身世家,从父母处得到正统而健康的教育。有趣的是,毕飞宇的父亲对儿子的文学成就持保留态度,父子相见,父亲似乎更期望有一个讨论国际问题的对手。毕飞宇偶尔一展歌喉,居然是标准的美声男高音,他说他的好嗓子是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
毕飞宇在很多时候桀骜不驯,同时又保留了诸多传统美德。一次会议之后聚餐,坐定后他发现一桌子都是老前辈,便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敬了一圈酒。孰料他并无酒量,离开餐桌便人事不省。
同事期间,我与毕飞宇相处得犹如姐弟。我母亲去世后,我在办公桌上看到毕飞宇给我的留条:“亲爱的梁晴:我知道你家的变化,希望你一切安好。我好几次想给你打电话,拿起了又放下。保重你自己。小弟毕飞宇字 09.9。”现在,我们不常见到,但我会一直记得这张情深意重的纸条。
(据《新华日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