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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4年09月29日 星期一

我在白云中 未尝忘青山

——画家葛茂柱的绘画人生

本报记者 张远晴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4年09月29日   第 05 版)

  葛茂柱,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1953年生于安徽合肥,承母训,自幼家学(父,葛介屏)。师从王石岑、光元鲲、徐子鹤教授,习中国画山水、动物,工画虎,人称“葛老虎”。又得林散之先生面授,再拜张大千弟子曹大铁先生为师,遂得大风堂再传弟子印。著有《葛茂柱水墨作品选》、《葛茂柱画集》、《画虎漫笔》等。传略收入《中国当代美术家名人录》,《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

  玉屏晨曦

  葛茂柱为友人陈秀军作示范

  西域华山日映红

  高歌唱大风

  1953年出生的葛茂柱,今年已过耳顺之年。满口的皖派普通话,语速快,寒暄过后,就问我:“我的普通话你听得懂吧?”

  待坐下后,又小心地问:“今天怎么采访?我有点紧张,衣服也穿得太随便了。”我便告诉他,只是聊天,想到啥说啥。葛茂柱哈哈一笑,顿时松弛了许多,话匣子一下打开。

  来见葛茂柱之前,朋友就告诉我,葛先生的故事非常多。果然,跟葛茂柱聊天,是快乐之旅。

  由于父亲葛介屏先生的关系,葛茂柱年轻时接触的名家大师多,眼见或听闻很多不载于书册的奇闻轶事。加之思路敏捷、记忆清晰,说到高兴处,两眼闪光,盯着你滔滔不绝、津津乐道,仿佛就是昨天的事一样。即便到中饭时,葛茂柱还意犹未尽,几杯酒下肚,略泛红晕,拉着我到一边,悄悄告诉:我跟你说,某某当年咋样咋样。末了,还不忘得意地一笑。

  我很喜欢葛茂柱这份率真的童心,这也是他贯穿几十年艺术人生的一份真诚。

  只想好好读书

  葛茂柱的父亲是安徽文史书画界赫赫有名的葛介屏先生。

  介屏先生1912年出生于安徽一个半农半商的家庭,年少时就在当地颇有才名。1930年,合肥明教寺为十八罗汉重塑金身,特邀乡儒、名流前往赋诗立像。当时,年仅18岁的葛介屏应邀赴会,作了一首七言排律,一时文惊四座,引为佳话。新中国成立后,参与安徽的文物古迹整理工作,被聘任为安徽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安徽省博物馆前身)专职研究员。

  葛茂柱对博学的父亲颇为尊重,家里依然挂有好几幅精心装裱过的父亲几十年前创作的书画。就在2009年,葛茂柱还整理父亲的遗作,全部捐赠给了省博物馆,并出版了一本精装的《葛介屏金石书画诗文集》。

  葛茂柱略为遗憾的是,小时候对父亲的书画艺术不理解。“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就给学校画黑板报,一直画到初中。可能基因里有这个天赋吧,”葛茂柱说,“但对父亲的书画不屑一顾,认为是封建糟粕。”

  当时正逢“破四旧”,父亲收藏的字画有一些就被烧掉了。“比如郑板桥一幅六尺整张的竹子,当时就被扯掉当柴火烧了。”葛茂柱比划着,“还有宋代郭熙的一幅手卷,项子京之类的收藏章就有21方之多,也没了。太可惜。”

  因为年纪小,葛茂柱并不理解这批作品的价值和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他只记得父亲苦闷得好几天不说话。因为是旧时代过来的文人,父亲每场批斗会都是主角。但面对这些挫折,父亲还是不忘叮嘱葛茂柱:“不要贪玩,不要把时间玩掉。”

  这个道理,等1969年他下放萧县农村劳动后才明白。

  “回来后,看到农村和城市巨大的差距,也慢慢了解了社会,逐步有了自己的想法。”葛茂柱说,“就想留在城市,好好读书。”

  将宋元明清名家临了个遍

  在家自学是清苦的。记忆中,父亲只讲解了《苏秦说秦连横》和《项羽本纪》,其他就是让葛茂柱自己查字典,认繁体字。

  “上世纪70年代买了本《新华字典》,一直用到现在。繁体字不认识,就不断查,不断记。乘着夜深人静背古文,头脑清醒,早上起来再背一遍,就差不离了。”葛茂柱还记得,当时家里为省电,父亲只用15瓦的灯泡,但给葛茂柱用了25瓦的,就是为他晚上可以看书。回忆起那段时间的苦读,葛茂柱对父亲充满感激,说自己的传统文化根基很大程度上受益于此。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葛茂柱开始跟着父亲学画。临摹的第一幅作品就是家藏的顾坤伯的一幅山水。但大量的临摹却是1972年到1975年,在合肥的美术服务部开始的。

  当时为了出口创汇,政府组织了画家临摹古画,当外贸产品。葛茂柱有幸被选中,进入美术组。在这4年中,他临摹了大量古画,从清代回溯到宋代,又从宋代回到清代。因为是批量生产,得来回临摹好几遍。

  “当时年轻手快,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能画15张,2元一张,一个月能进账30元。”葛茂柱说,“后来一批订单,给5元一张,一下子画了71张,小赚了一笔。”葛茂柱笑道。

  就这样临摹了4年,他把中国画的技法和发展脉络摸了个透。

  “葛老虎”的成名

  文革后,葛茂柱开始尝试从临摹中脱胎出来,画些新题材。

  有段时间,葛茂柱迷上了画虎。父亲就介绍他认识“安徽五老”之一的光元琨先生。光老先生是安徽师大教授,画虎师从张大千的胞兄张善孖先生。

  光老先生对这个年轻人颇为赏识,他特意给葛茂柱画了10个虎头做示范。有了名师的指点,葛茂柱的画虎艺术突飞猛进。70年代末,他跟弟弟葛茂桐合作的《虎豹图》上了年画,一时传播甚广。之后,出版社每年都向葛茂柱定老虎题材的年画。

  当时光老家的子女都还没开始画虎,所以有人戏称,这光家的老虎要变成“葛老虎”了。于是,“葛老虎”的名号就传开了。

  葛茂柱笔下的老虎姿态分外生动,有的雄踞呼啸,有的独步山野,有的静卧安闲。他多次画过《母子虎》的题材。他说,“虎的本性凶猛,故人们谈虎色变,然而虎在对幼崽的哺育过程中,存在着与人类共有的一种天性,就是母爱。”

  艺术史论家刘传铭先生曾说,在葛茂柱的眼中,“无论凶残到如狮虎、威猛到如鹰鹫、平和到麋鹿、柔弱到如兔羊,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天真、稚气、信赖和无邪。这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节——生之初,性本善。”

  正是画家以一颗悲悯之心关照世间万物,以一颗不受污染的赤子之心会通世界,因而,他笔下的动物,才会充满生机。

  “大风堂再传弟子”

  山水一直是葛茂柱自许的“主业”。

  文革结束后,葛茂柱开始他的山水画创作。一开始画的是远在千里、至今未曾谋面的漓江,直到有一次去黄山出差,在云雾微渺中登临山顶,葛茂柱一下子心醉了。过去这么多年笔下临摹过的渐江、石涛等大师的作品次第浮现脑海,他既为古人高度的提炼能力折服,更为黄山千变万化的姿态所震撼。

  “当时激动得要命,画了几年的假山假水,终于看到大自然了。”虽然那次登黄山,只呆了2天,但提及当年的情景,葛茂柱依然难以抑制兴奋之情,他说,这是他创作生涯中的一个转折。

  那次与黄山的初次照面,葛茂柱觉得自己寻到了山水画创作的根本,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黄山画好。

  “安徽人不把黄山画好,愧对黄山。”葛茂柱说。

  从那时开始,葛茂柱一直在寻找表现黄山的各种手法。一开始是传统的勾皴,直到1985年,拜张大千弟子、常熟曹大铁先生为师后,逐步汲取了大千先生的创作营养,用泼彩、泼墨、金碧等方式表现黄山,开创了黄山画派的新路。

  对于这个弟子,曹大铁先生颇为器重,允为“奋笔凌云,艺业精进,不愧为大风堂再传弟子”。他还专门找了西泠印社的老社员忻小渔先生篆刻了一方4公分见方的朱文印:“大风堂再传弟子”(大风堂是张大千先生的名号),赠与葛茂柱。

  曹大铁先生广富收藏。葛茂柱回忆,每次去拜访曹老先生,先生都会把藏画的书房让出来让葛茂柱住,便于饱览真迹。跟这么多国宝级的绘画真品“同吃同住”,令人艳羡。

  张大千的绘画给葛茂柱打开了大千法门。

  他从1985年至1995年的10年间,沉浸于此。直到1995年后,开始尝试将张大千绘画中的泼墨、泼彩技法,运用到黄山的创作中。他8次上黄山写生,最长一次住了11天。在他的笔下,奇峰、云海、松涛,如自己师友一般,在笔墨淋漓的画幅上,对话、交流,参悟天地与心灵之融合。尤其是把大千先生独创的泼墨、泼彩方法,运用到黄山的创作中后,一个烟云变幻的奇妙世界氤氲于画纸,画中的墨彩仿佛要飘荡而出。

  艺术家徐恩存先生许之为“逸气”,认为“传达出‘大风堂’及其门人一脉山水的清幽、纯洁与静谧的文化精神”,“这是一种烟锁云断、青峰数座、空山无人的旷达之境,其意味极其幽深。”

  而近些年,葛茂柱又在尝试画金碧黄山。在大青大绿中钩金描边,使得笔下的山峰仿佛笼罩了一层日光的盛晖,衬以泼墨形成的宣纸渗化效果,虚实相生,绚烂已极。

  现在,他有多幅作品被制成宣纸手卷,成为安徽省的外事礼品,也有几幅超级大画,张挂在一些重要场所。而题材,无一例外都是黄山。

  葛茂柱的作品自75年开始,多次参加国内外展览并获奖。对这些荣誉,葛茂柱看得很淡。他说,他只是在艺术创作上不甘寂寞。

  接下来这一年,葛茂柱会很忙。他计划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出本个人画册、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展览,还有给即将落成的合肥高铁南站创作巨幅山水画。

  他很早之前就给自己定下了奋斗目标:“随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在艺术的道路上,他依然在奋力前行。

我在白云中 未尝忘青山
友人评葛茂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