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华和红楼梦（名家话北京）

　　我和李治华先生算是老朋友了，相识于1981年，在北京。当时，李治华在巴黎第八大学教中文，已经翻译了艾青诗集、鲁迅的《故事新编》、元杂剧和巴金的《家》，正准备出版《红楼梦》的法文译本。

　　隔了不久，一位朋友拿了一部刚刚出版的《红楼梦》法译本来显摆，说是刚刚由法国带来的，是“刚出锅”的。这部《红楼梦》看着就不简单，它是由权威的法国嘉利玛出版社出版的，是世界文学名著丛书“七星文库丛书”的一部分，由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列名组织。它的编排也很特别，书中有100多幅绣像木刻版画，有大量详尽的注解，有400多位人物的人名对照表，有大观园示意地图，有100多个地名对照表。书分上、下两册，羊皮面，烫金脊，还有套封，装帧极为考究。此书的出版引起法国文艺界极大轰动，成为可与出版《巴尔扎克全集》、《司汤达全集》相比美的盛事，评论界称之为译出了“中国五部古典名著中最华丽、最动人的一部巨著，填补了长达两个世纪令人痛心的空白”。此书卖得很贵，当时要卖600多法郎一部。出乎意料的是，销售得却很好，1981年第一版15000部很快售光，第二版8000部又售光，到1985年第三版又印了6000部。

　　法译本《红楼梦》由李治华和他的法国妻子先后用了27年翻译成功，真是一个费尽心血的浩大工程。特别值得提出的是在最后10年，李治华的恩师铎尔孟教授加入了仔细润色译稿的行列，将这部巨著的翻译工作提到了一个极至的高水平，达到了“精细、讲究、完美”的境地。他们共同谱写了一曲动人的史诗，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浓重的光彩。

　　我知道，法国人对杰出文化人士有授勋表彰的做法，在法国便向有关的部门和人士建议，何尝不可为李治华先生授勋呢？此议一出，果然奏效，第二年，法国文化部便向李治华先生隆重授予了荣誉勋章，这是继巴金、艾青、姚雪垠和盛成之后的又一位华人接受了这种崇高的荣誉。

　　得此消息之后，我以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的名义，郑重邀请李治华夫妇访华，并举办了公众讲演会。在这次讲演中，李治华介绍了他自己的出身和经历：1915年诞生于一个北京的知识分子家庭里，父亲是位教师，在顺天府府尹（相当于北京市长）何乃莹家中担任家庭教师，自己的家也住在府内。何家家大业大，人口多，孩子多，亲戚多，客人多，仆人多，人际关系复杂；何家的院子也大，房多，院子深，还有大花园。这个特殊的环境对李先生后来翻译《红楼梦》十分有帮助，大有裨益。

　　2014年3月26日上午，习近平主席参观了里昂中法大学旧址，李治华先生作为里昂中法大学的老校友专程坐着轮椅赶来，受到了习主席亲切接见。主席询问他的身体和生活情况，称赞他的执著精神和学术才华，认为他是里昂中法大学校友的杰出代表。

　　李治华先生今年99岁。他的长寿有四大秘诀：一，吃素，尤其爱吃蔬菜、红皮洋葱和各种水果；二，坚持练瑜伽；三，每天喝八大杯水；四，心平气和，讲究修行，专做好事，做有利于他人的事。这位百岁人瑞如今称得上是中法友谊百花园中的一棵参天大树，根深叶茂，果实累累，活得硬朗，是一个鲜活的榜样和象征。

　　（作者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