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充满神秘色彩的象雄古国,也许很多人并不了解,甚至会感到陌生。古丝绸之路上的风沙穿越千年,将这段公元7世纪之前的历史尘封于雪域高原之上。然而,作为西藏文化和云南纳西文化的共同根基,融合了中原、西亚和南亚三大文明精华的古象雄文明,时至今日却还依旧闪耀着光辉。
习近平总书记曾在2013年12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研究进行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把跨越时空、超越国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要系统梳理传统文化资源,让收藏在禁宫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
对于古象雄文化来说,要使其“活起来”,无法绕过一部全景式反映象雄文明的百科全书——《象雄大藏经》。然而长期以来,因其缺乏汉译版本,致使我国对象雄文化的研究基本处于停滞状态。相比之下,国外对象雄文化的研究和重视程度已走在前面,催促着我们去挖掘和梳理这一宝藏。
启程 漫漫十年汉译路
谈到古象雄文化,中国佛教协会理事、西藏昌都地区政协常委丁真俄色仁波切的眼中总是闪烁着激动:“那是我们骨子里无法割舍的东西,是经历了几千年兴衰更替后被保存下来的精神。”
作为佛教传入西藏以前的先期文化,古象雄文化的痕迹贯穿于西藏的方方面面。“从生产到生活,从民俗到信仰,处处都有象雄文化的影子。比如祭山神、转山等宗教活动仪式,都源自象雄文化。”丁真俄色说。正是这样的根深蒂固,让他对象雄文化产生了强烈的保护和继承愿望。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源自内心的“原始纯净呼唤”。
2013年7月,在中国社科院中国社会文化发展研究中心的支持下,丁真俄色开始自费组织人员整理、翻译《象雄大藏经》。一个计划用10年时间完成的《象雄大藏经》汉译工程就此展开。
据介绍,《象雄大藏经》内容原本篇幅浩大,历经数千年岁月变迁,其中一些内容已轶失不存,现存178部,包括《律》74部,《经》70部,《续》26部,《库》8部。
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白庚胜认为,《象雄大藏经》汉译工程不仅将解密雪域高原的古象雄文明,还将揭示古中国与古印度、古波斯,甚至与古希腊之间文明及文化互相影响、融合的历史。
作为《象雄大藏经》汉译工程的主译师,丁真俄色精通汉藏以及象雄文字,他希望通过汉译让更多的研究者能够直接接触文本,从而推动象雄文化研究,挖掘和发挥古象雄文化对现代社会的作用。
丁真俄色告诉笔者,目前翻译工作进展顺利,首部《雍仲业净续》和第二部《集经珍宝续》已经翻译完毕,第三部正在紧张的翻译之中。翻译工作以象雄文字的藏文翻译版本为基础,参考梵文译成藏文的翻译方式方法,并进行不同版本之间的反复勘对,在语言表达风格、专有名词、地名、典故出处等方面追求最大程度的还原。在首批10部左右翻译完成后,再确定整个翻译的风格基调,力求呈现出一部“原汁原味”的《象雄大藏经》汉译版。
和谐 象雄文化的精髓
虽然名字叫“经”,但《象雄大藏经》并非单纯的宗教经典,而是一部涵盖了哲学、天文、地理、医学、艺术、建筑等领域的全景式反映象雄文明的百科全书,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价值。
“很难想象,4000多年前的古象雄就有着这样先进的手术方法。”丁真俄色在向笔者介绍《象雄大藏经》中记载有关藏医学的内容时说,当时已经发明了外科手术术后愈合无需拆线的方法,即在手术中使用动物的筋作为缝合线。《象雄大藏经》中的《甘露宝藏四本目》,即《根本医典蓝本目》、《养生药典白本目》、《疗方花本目》、《治病黑本目》中记录了大量的常见疾病预防和治疗方法、药用植物的性状和疗效等。据介绍,藏医体系的形成与《象雄大藏经》中所展示的内容密不可分。至今,藏语中的warura(橄榄)、sletres(苦参)等药名仍然沿用象雄词语。
在艺术方面,《象雄大藏经》中记载了当时丰富多彩的民间艺术形式。在丁真俄色看来,文献的珍贵之处不仅在于记录下了这些民间艺术的表演方式,更在于通过这些艺术表演所传达出来的价值观。如书中所记录的双人舞蹈《佛国与地狱》,演员一人着白衣,一人着黑衣,通过舞蹈动作具象化地表现出人的善恶两面,教导观众与人为善,对他人多些理解、宽容和忍耐,摒弃恶念。
《象雄大藏经》中有关民俗风貌的记载,细致入微。各个地方乃至各国度的百姓生活习惯如何,百姓之间的谈话内容,王臣之间的交流内容,军队和敌人之间的互动等,都一一生动呈现于纸上,俨然是一部记载了古代西域各民族文化的交流和融合情况的“活字典”。
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院长才让太表示,编译好这部“活字典”,不仅能够丰富我国的民族文化史,而且还将促进各民族文化的交流和了解、推动各民族文化和谐发展。
“象雄文化的形成过程就是一个融合的过程。可以说,和谐是象雄文化的精髓。这也是和当今中国相契合的。”丁真俄色说。
抢救 保护已迫在眉睫
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国家十分重视藏文化的保护和挖掘,为此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精力,这也使古象雄文化得以重现生机。然而长期以来,由于古象雄文献分布零散、内容庞杂,给翻译和整理它们带来了巨大的困难。同时,优秀的翻译人才也十分匮乏,除了要精通古象雄文和藏文、汉文,还必须了解古象雄的历史。这些都导致我国对古象雄文化的研究一直处于滞后状态。
谈及国内外关于古象雄文化的研究现状,白庚胜坦言:“虽然我们拥有古象雄文化的‘所有权’,但其‘话语权’却长期落在外国人手里。”资料显示,国际上对《象雄大藏经》的翻译乃至古象雄文化的挖掘已经走在中国前面:1922年,美国学者J.F.洛克在藏东寻找手抄本《象雄大藏经》;1928年,苏联象雄学家罗列赫在那曲的夏茹寺寻找《象雄大藏经》手抄本;一些国外研究机构和相关学者已启动对《象雄大藏经》的编译工作。在象雄文字研究方面,1966年,法国率先推出了象雄词典;1968年,丹麦学者艾力克·哈尔于著《来自西藏苯教的预言:一个未经探索的预言——象雄语语法词典》。日本已经成立了专门的研究机构,并已出版了若干研究著作。
在这种情况之下,对于古象雄文化的挖掘与保护已极为迫切地需要发出中国之声。白庚胜表示,如果古象雄文明研究工作做好了,我们将对伊朗高原文明、中亚西亚文明、欧亚大陆桥文化获得绝对性话语权,这对提高我国的文化软实力,乃至提高我国的国际地位,都将大有裨益。
“正是因此,《象雄大藏经》的汉译工作已经迫在眉睫。”丁真俄色说,“然而汉译工作又仅仅只是第一步。”随着汉译工作的推进,关于古象雄语言文字、天文学、医学、哲学、艺术等领域的研究都将陆续展开。
在问及目前古象雄文化挖掘与保护工作中最需要的是什么时,丁真俄色说:“最重要的还是要给它一个‘身份’。希望这个工程能得到国家足够的重视和支持,能够被列入国家重大社会科学项目。”
丁真俄色告诉笔者,下一步,在首批10部左右的文献翻译完毕后,希望能够组织国内外有关专家举办论坛,共商古象雄文化挖掘与保护大计。“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我希望把后半生的精力、时间和财力都用在重现这个古老文明的光辉之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