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杜鹃与世界上所有可爱的生命一样,都是亿万年自然进化的结晶。春回大地之时,千里大山便成为杜鹃的王国,峭岩之上,松柏丛中,蜿蜒而上的山道两侧,随处可见形形色色的杜鹃。有的枝高若树,盛开时花如伞盖,有的却枝形矮小,几近匍匐于地表。但它们都是一样艳丽、饱满,透着动人的光泽;都是一样烂漫、璀璨,散发着春天的活力与热情。
杜鹃,这名儿听起来像是某个贵族府上的丫鬟。它的别名映山红,更是通俗得像个村姑。南宋诗人杨万里曾经以此赞美过杜鹃的质朴。他写道:“何须名花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原来,映山红的这个形象俗称来自于久远的诗句。普通三个字,道出了这种山花的气势和它极强的适应能力,并且颇具诗意。
我的故乡原称应山县,地处与大别山一岭相连的桐柏山之南,杜鹃也是人们常见而喜爱的野花。许多年里,县办的文学刊物就叫《映山红》,其中的韵味不仅仅是谐音的借用了。
进入新的世纪、新的千年,大别山杜鹃告别了一个时代。它们的存在,似乎不再局限于象征革命热血的文化意义;人们用花卉来装点生活,也早已不被人强行与小资情调和低级趣味挂钩。因而,这种普通的花卉以其独特的观赏价值,越来越亲密地走进人们的视野。也恰在此时,大片大片的杜鹃从大别山云海深处显露出来,让人惊讶,让人欢呼。
杜鹃花能将山岳映红,以往听起来总感到带有诗的夸张,而你来到这里的杜鹃林,就不会认为那只是一种诗意的渲染。这里的杜鹃,将整座山岭铺成了红色,铺成了花的海洋。春天的公园和节日的广场,号称鲜花如潮,也无法与这里的花海相媲美。
正如许多奇观胜景处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一样,这壮美的杜鹃花海也深藏在天外之境。扶着一道道石栏,攀过千级石阶,当你付出了足够的汗水之后,才能到达那道海拔千米之上的雄峻山岭,才能靠近花海,才可一睹它们的芳容。
长天万里,白云几许,山山岭岭都有云霞红毯一样的成片山花,将山体覆盖得严严实实,有如远离世间之感。俯望脚下,更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杜鹃丛林,枝干高过人们的头顶,并且茂密如篱,游人若想进入林中,却难寻容身之隙。枝干尾段便是密集的花朵,犹如粉红的紫薇,透过镜头看去又状如牡丹,大红中透着粉红,连成一片便是姹紫嫣红,婀娜芳菲。可以说每一朵都艳得水灵,艳得丰丽。什么国色天香,什么妩媚妖艳,此时此刻让人怦然心动的,是这种杜鹃群落的端妍大气,是这种高山花仙的卓绝风姿。
我想起某年单位组织去洛阳,大家自然想到那里的牡丹,可我们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牡丹园,只是在室内见过几盆牡丹,其花其叶如深秋残菊,毫无花王的神采。牡丹芍药啊,墨菊幽兰啊,蓝色妖姬啊,等等,一向被作为高贵的象征,还有铁树开花更是难得一见。然而,稀罕之物并不等于美丽,也不一定就是高贵。有人将杜鹃称做“花中西施”,本意是称赞它贵为花魁,其实大可不必以某种病态的形象来比喻杜鹃给人的美感。
大别山杜鹃隐于云端,傲临群芳,历经无数个严冬酷暑,见识过千万次惊雷闪电,不论风雨怎样变化,每年都会在这仙境般的云天世界灿然盛开,高洁绝俗,纤尘不染。不与人间百花争艳的大别山杜鹃的美色,是健康的美丽,是天然的美丽,是磊落大方的美丽。
大别山的杜鹃花海,不但让人想起火红的旗帜和战殁者的鲜血,而且使人领略了大自然的一种壮美奇观,还让人感受到了什么是尊严之美、惊艳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