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画派之巨擘（金台点将系列之十）

　　金台记：

　　欧豪年，以其独特的个人绘画面貌与强烈的担当精神，继承并拓展了“岭南画派”之在美术史上的地位与价值。

　　他于上世纪60年代末从香港迁居台湾，与张大千、黄君璧、溥心畲并称“渡海四家”。

　　数十年来，他以卓越的绘画艺术成就，深厚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底蕴，强烈的民族文化责任感，以及超凡的个人人格魅力和精神，不仅仅在台湾，而且在世界范围内为推动中华文化、艺术的发展、交流与传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金台点将”栏目点之，是以为记。

　　岭南画派重民族人文精神

　　李树森：“岭南画派”是20世纪中国画坛三个影响较大画派之一，您作为代表画家，在侧重坚持以“岭南画派”传统画风进行创作的同时，在画境等方面还做了开拓性的创造。您如何看待画派风格的继承与开拓的问题？

　　欧豪年：古往今来，任何学派，都因时代精神的脉络关系，而能矫然存在于世。故岭南画派当代画家，亦自一方面要坚持的，其可傲于世的中华人文精神，如哲学文字，以至书法，与画相通的笔墨趣味之外，亦能同时兼融于世界艺术风貌。严格来说，应该是对西方的美术“能”力，那是自十六世纪文艺复兴以后，所曾约束于西画艺术界，使能对物体与空间两者，都具体有准确表达力，也可以说是基本功。我们就是在要求能兼资有如此的能力。并且在题材上亦更开拓，使中西学术更多相融。

　　追求个性与创新

　　李树森：对传承“岭南画派”绘画风格和绘画精神两个方面，您更侧重哪方面？请谈谈原因。

　　欧豪年：关于岭南画派风格特色，或对于从事传承的创作而言，虽自有多种方向与层面，其涵盖力不容忽视。但学派精神所系，进而主张个性与新变，宜有高瞻远瞩的视野，以期更多开拓，故我自中年以后，自亦以此为创作的指标。

　　坚守民族艺术特质 适度相容西方学理

　　李树森：您个性豪迈、待人诚恳而谦逊，人品、艺品俱佳，被推崇为“坚持东方人文精神之代表画家”。读您的作品，深感笔墨功力极强、中华文化底蕴深厚，画面给人以丰富的视觉想象，又充满诗意和感情。可以说您的作品很好地承接了宋代倡导的将主题的情感与自然界融合的宇宙观，体现着文人画的精髓，回避了元明清文人画脱离生活的弊端，富有现代精神，同时也适度地兼容了西方学理。我们注意到您经常呼吁要重视、发展中华民族的文化，要注重中国画的民族性。您认为中国画的真正发展必须坚守中华文化吗？请简单谈谈中西绘画的区别。

　　欧豪年：承夸豪年以豪迈谦逊，足以代表东方人精神，自我认为拙作绘画如能上接宋人写生精神，坚持东方人崇尚自然的宇宙观，进而撷取元人的文心与书卷气，盼可发挥为西方艺术所缺的风采，以为中华艺术的特质。如更因进一步相容西方学理，则可期盼二十一世纪或后此的世界画坛，宜可终于正视东方人新风貌，而刷新其观感。故所问是否坚守中华文化，我以中国画学上言，能坚守以笔墨挥洒创作，而又能适度兼容世界画坛共守的基本功，那才是今日中华艺术的正确指向，其与一般步趋西方时尚，是真不可同日而语的。

　　时代呼唤中国艺术影响世界

　　李树森：您有着超常的绘画天赋，二十岁左右作品即参加了东南亚巡回展，以后数十年不断到世界各地的博物馆、美术馆、大学展出，1993年荣膺法国国家美术学会巴黎大宫博物馆双年展特奖，我们知道那是首次采纳东方水墨画的特奖，同时获奖的有80高龄的吴作人先生。您还受聘为美国、香港、韩国多家大学的哲学博士或文学博士，更获得了第二届全球杰出人士金龙奖。美国旧金山政府曾将您颁为“荣誉市民”，并颁布八月二十四日为“欧豪年日”。可以说，您在推动中华文化艺术在台湾的发展、传播、教育方面厥功至伟，同时还在世界范围内为推动中华文化艺术的交流与传播做出了突出贡献。请问在中西方文化艺术交流过程中，给您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欧豪年：豪年数十年间，在世界各国博物馆展览作品，曾与吴作人先生老辈，同膺法国大宫为东方水墨画，首次所颁的大奖。与及多年来，种种其他荣誉，如荣誉博士等等，虽不甚有感触，一言难尽。然而私人荣辱，不足挂齿，惟使我不能释于怀者，则是世界画坛至今，依然以西方为主轴。中国艺术仍被贬视。然依自然物理，亦宜有物极必反的定律。何况西方画风，今已沦乱无章，不适宜主导。时代巨轮，宜应渐转，东方学术，亦宜趋更重要地位，以至终有一天成为主导。此一对春播秋收的预期，究是世纪之遥，抑更遥期，虽不可知，然我依然持以乐观。是则今日的播种插秧，仍是一代艺术同道的共勉课题。

　　赵少昂：自有高人韵，空山任鸟啼；

　　扶摇云汉路，回首万峰低。

　　李树森：您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受中华文化艺术沁润熏陶和书画大家们的言传身教。绘画师从国画大师赵少昂，却又自成风格。1970年，您受聘为中国文化大学艺术系教授时，老师赵少昂曾赋诗曰：自有高人韵，空山任鸟啼；扶摇云汉路，回首万峰低。由此足可见老师对您艺术成就的赞许和为光大中国画的殷切期望。请问老师赵少昂对您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欧豪年：既已承誉以书香门第，豪年自亦盼能因少日的庭训师诲，以至数十年间在国学上的自修，在画学上的少昂老师导引，使我至今画学创作与美术教育工作不懈不弃。故克能有今日的诣境。少昂师以高人誉我，正适足以见其高怀脱俗，正如其所喜画之轻蝉，时人难望背项。其墨浓笔强的临池挥洒之情，真令我一辈子印象深刻。

　　渡海四家

　　李树森：有人以“渡海四家”来赞誉张大千、黄君璧、溥心畲和您四位画家。著名学者、原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秦孝仪先生，甚至将您与张大千比肩，说您二人“以诗、书、画雄视当世”。可见您学养深厚、才华横溢，书法、诗文亦非同一般。您认为个人学养对画好中国画有怎样的作用？

　　欧豪年：关于渡海三家，抑如你所言的四家，张、黄、溥三家当已顺理成章，不必多所易辙。然若以渡海来台致力在此时此地的影响，则我自1960年已首度到台湾访邀得以纳交于于右任大老，蒙其书赠“风雨一杯酒、江山万里心”为勉。张其盷先生正进行创办中国文化学院，亦殷之亦许，务必来台，参与美术教育，1968年，历史博物馆为我筹展览后，即应张其盷创办人之力促不久来台，对扩展此地美术教育，以至社会的影响应是具体而深远，至今犹是台湾艺术大学的讲座教授，指导研究生不懈。我的讲述老子，于其道德经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坚持其句中的“知”字，是以知去求美不当，必也以“感”去求美。此即我以个人学养理念，为老子艰深的语旨浅释疑团，亦属对中国画学解读的一斑。宜可为后学的共勉。

　　“当今台湾画坛第一人”

　　李树森：30多岁的您在台湾举办画展时，张大千观后曾给予极高评价：“豪年道兄，才一落笔，便觉宇宙万象，奔付腕底，诚与造物同功。”在当今岭南画派成名画家中，应该说您的作品最充分地继承、体现了岭南画派传统风格和精神之精髓，又具有独特创新之面貌，为开创中国画新境界做出了贡献，可谓真正意义的岭南画派之翘楚，并因此盛誉台湾、蜚声国际，被誉为“当今台湾画坛第一人”。您的艺术在大陆的影响也正在快速升起。自1995年起，您已经在大陆举办过几次个展，据说近期您又有大型个展将举办？ 

　　欧豪年：张大千先生对我数十年来励勉足感，忆自当年其过香港时，得以纳交，即蒙期勉，后我1975年访美，获书“造化在手，并识言豪年道兄，才一落笔便觉宇宙万象，奔赴腕底，诚与造物同功。”又大老对豪年之励勉，有多方面，他曾在历史博物馆展览场中，订藏拙作荷花一帧，美意至今难忘。至于谓豪年虽誉美于台湾，而对大陆影响犹逊，则忆自2002年上海美术馆个展、2003年南京博物院个展、2004年北京中国美术馆个展，同年受聘北京第十届全国美展评审委员，并应邀广东省美术馆个展，北京国家画院杨晓阳院长聘我以院委，多次赴京与会。今夏更以吕章申、陈履生两位院长之鼓励，已订国家博物院9月29日至10月11日的个展会期，诚盼此展有机会与业界人士作更热切互动请教。

　　祈中国艺术发挥国际主导作用

　　李树森：在中华民族崛起，中华文化复兴的历史时期，为实现中国文化艺术之世界应有位置，世界范围内的炎黄子孙中许许多多的有识之士都在尽着自己的努力。针对这一历史性任务，我们提出了在“多元”环境之下，以中华民族主体艺术为核心，建设中国画“强元”的新理念，开展了中国画“强元”课题研究。对中国画的世界性问题和世界应有位置问题，您怎么看？

　　欧豪年：正如前述中华民族的崛起壮大，中国书画亦当在世界艺坛有其主导位置，对于西艺术界近晚的乱象，有以纠正。深祈透过中华艺术界共同努力，促使世人以开明的眼界，重检今日艺坛秩序，俾使此东方主导契机提早来临，则真是馨香以祝的愿景。豪年八十将届，亦犹延伫以待，更赋诗曰：

　　士林投老浪声名，京国新交美意盈；

　　预祝八旬画作展，既耽孤诣我心贞。

　　东方艺术终须振，西陆人文或重轻；

　　愿祷斯民斯土乐，从知众志可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