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摇、手抖,云南大理洱海湖泊研究中心的卫志宏第一次见到孔海南的时候还纳闷,怎么来了这么位教授?
孔海南是水体污染控制与治理科技重大专项洱海项目负责人、上海交通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的教授,这六七年来,他和他的团队致力于为洱海流域的污染治理和生态修复提供科技支撑。
给人家打工,不来劲
“那个白头发的又来了?”在大理的才村,村民赵汉超不知道孔海南的名字,但见他满头白发就这么叫着了。赵汉超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的时候,五六个人到海里,半小时捞出来的鱼虾一顿都吃不完,但这样的日子在90年代便终结了,每年七八月份,洱海开始有臭味,还能看到蓝藻。
孔海南感到洱海出问题了,是在2001年,他第二次到洱海调研。
“水下森林”见不到了,而那正是他1996年首次到洱海调研时,最为感动的东西,“沉水植物从4-5米以下的湖底长到湖面上,水体透明度在5米左右”。前后仅5年时间,洱海受到了富营养化的侵蚀,出现了严重的蓝藻问题,水质从接近可直接饮用的国家地表水标准Ⅱ类,到暴发蓝藻的局部湖湾下降到了地表水IV类。
2000年回国前,孔海南在日本工作了13年,主攻湖泊水库流域综合治理,参与了日本第二大湖——霞浦湖的水生态环境综合治理与示范研究项目。“50岁前我要回国。给人家打工,不来劲!”孔海南打定了主意,必须回国工作。
他到上海交大环境学院报到时,是由现在的副校长吴旦接待的,“孔老师半年都没有办公桌,那时候也没谈什么工资、科研条件。”
大理是高原,平均海拔2000米左右,孔海南有心脏病的家族遗传史,曾发病住过院。要不要干洱海项目?他心里也激烈斗争过。
“最后一次机会了。”当时孔海南已经56岁,如果错过了,于他来说会是终身遗憾。终于,他接下了这个任务。
要让农民得实惠
第一次去大理接洽的时候,孔海南突然心脏病发作,晕倒了。往返几次之后,他发现不能频繁在上海和大理之间来回飞,于是从2008年下半年一直到洱海“十一五”水专项课题验收前的2012年9月,他每年待在大理200多天。
因为常不在上海,女儿的身体一度发生重病,数次反复住院近半年之久,都要靠孔海南的老伴王群一常年照顾。
即使这样,孔海南对洱海治理还是保持了巨大的热情,他曾徒步五六公里去实地采样,几乎走遍了洱海流域的每一条溪流,跟其他专家一起为洱海治理做了顶层设计,不是简单地调水、换水,而是要进行生态恢复。项目团队发现,奶牛粪便和种植大蒜的肥料是洱海流域最主要的污染源。
“既要治污,还得让老百姓得实惠。”孔海南团队提出了将牛粪转化为有经济效益的配方肥的方案。在罗时江附近的农田里,杨家登村的李耀文正在抽蒜薹。他家种大蒜,用配方肥5年了,一年的肥料钱五六百块。“以前用尿素,配方肥的效果更好!”在大理市的湾桥牛粪收集站,一辆卡车刚刚卸完粪。牛粪加工厂长李蔚林介绍,牛粪80元一吨,初加工后烤烟厂拉回去做肥料,多余的肥料还卖给外县。在洱源县邓川镇新州村,赵辉正在家里出牛粪,对面就是沼气站,牛粪40元钱一吨,还能返回沼渣,“3个月给了20吨,上田够了。”因为牛粪能换钱,村子里还发生过争着认领牛粪的事情,再也不是奶牛随便在草甸上撒尿排粪,没人管。
孔海南还主动去大理学院环境工程专业开课,让那里的学生参与水专项,课题“洱海水专项总有结束的那天,到时候保护洱海还是要靠大理自己,这就需要培养当地水生态环境专业人才。”
水是我的本命
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洱海”,“洱海清、大理兴”,这样的标语在洱海边上随处可见。因为生态的恢复,大理鲤鱼等洱海土著鱼类又重新出现,还新飞来一种灰鹤,大理水专项办的刘滨告诉记者。
海菜花在前几年已经很难见到,现在水质变好了,罗时江河口海菜花又成片生长,并成了当地的特色菜。交大的老师打趣说:“每次去大理,孔老师必得请我们吃海菜花。”中国环科院在洱海的研究基地,院子里摆着几个桶和盆,里面是培育的海菜花。
据大理州环境监测站提供的洱海国控重点断面水质自动监测报告,今年3月,洱海水质为地表水Ⅱ类。2012年,洱海约有5个月的水质为地表水Ⅱ类,其他月份为地表水Ⅲ类。而孔海南的病情却明显加重,2012年6月开始,他几乎每周都有一天卧床难起,严重的时候整天不能起床。当年9月课题验收后,他才回上海做了手术。术后刚一个月,他又回到大理,待了3天,顶着高原反应坚持工作。孔海南热爱大理,拍了几千张大理的照片,有风景,有民俗,还做成PPT放给朋友们看。
“从大学就开始学水,工作也是干水,所以海字里的这个三点水是我的一个本命。”孔海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