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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3年04月02日 星期二

挂职 对作家是最好的施肥培土(文学新观察)

宋 庄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3年04月02日   第 07 版)

  韩少功

  张炜

  叶广芩

  关仁山

  3月10日,2013年度作家定点深入生活申报工作划上了句号。自2009年10月起中国作协对外公布《中国作家协会关于作家定点深入生活的暂行办法》后,此项举措就引起了文学界的广泛关注。作家深入生活,从生活和时代现实中积累创作素材、寻找创作灵感、增加情感体验,是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重要环节。3年来已有60多位作家通过作协定点深入生活。“过去采风跟走马观花一样,浮于表面,很难发现深层次的东西。定点深入生活可以填补采风的不足。”中国作协新闻发言人陈崎嵘曾表示,推出“办法”,是希望扭转眼下作家大多沉浸在个人生活世界、严重脱离基层现实的状况。以前老作家柳青、浩然、赵树理都因深入农村生活写出了好作品,值得借鉴。实际上,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有很多作家通过挂职的方式深入生活,只是提法不同、深入方法不同而已。

  与此同时,作家本人也面临种种质疑。有人就曾对作家叶广芩说,陕西不缺写农村题材的作家,有贾平凹有陈忠实,你能写得过他们吗?叶广芩想:他们是农村这块土地浸泡出来的,是背靠。我是用城里人的眼光看,是面对,从语言到角度都是不一样的,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挑战。比如《青木川》的叙事语言跳出陕西的范畴,用城里的语言讲述乡村故事,也是一种尝试。叶广芩说,挂职的经历使自己的写作有了灵动性。

  其实,不仅仅是有了“灵动”。从城市里走出来,远离人工雕琢的东西,在更大的背景和视角下,感知全部的生活,像德国诗人赫尔德林所说,“黑夜里,我们走遍大地”。在这个意义上,走出去就是离开窝,不是从一个窝挪到另一个窝,而是走进山野大地。作家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投入现实生活洪流,敏锐把握时代脉动,反映他们的精神世界,才能真正做到为人民立言,为时代放歌。

  创作动力和激情来自生活

  早在20世纪80年代,韩少功先是在湖南的湘西自治州团委当了一年副书记,又去怀化地区林业局任过副局长。1996年到1997年,韩少功去了琼海市委。在湘西的时候他去保靖县的一个乡蹲点,在琼海市他喜欢跟着信访办的人下乡处理纠纷,这样才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特别是处理纠纷时,当事各方来吵架,就可能把真心话吵出来。“否则,你去开开会,听听汇报,耳朵里大多是官样文章,假大空的居多,没什么用的。如果你把这些当作真实的‘生活’,那可真是南辕北辙了。”

  因为时任北京市文联主席管桦的推荐,在县政府办公室当秘书的关仁山来到了唐山渤海湾的渔村——黑沿子镇涧河村。那是1990年的事情,此前,他已经发表了大量的通俗小说。同为河北唐山老乡的管桦喜欢关仁山的才气,送他一幅书法:“扎根乡土,热爱生活”。没想到,这句话打下了关仁山日后创作的基调,并使他成为涧河村的副村长。

  挂职之前,关仁山对于农村是隔膜的。到了村里,村委给他分了房子,他跟着渔民出海,去农民家里聊天,身上揣着小本,随时采访记录。几个月后,“雪莲湾风情”系列小说的开篇《苦雪》脱颖而出,刊发于《人民文学》并获当年年度小说奖。此后,他连续写了《蓝脉》、《红旱船》、《落魂天》等一系列小说。

  挂职之后,关仁山有更充分的视野和胸怀去关注大量民俗民情,作品也更加厚重,逐渐被文坛认可。他决定把过去的风格彻底丢掉。“我的创作动力和激情来自生活,生活感动了我,我才有写的动力。”1994年底,作家浩然鼓励他写冀东平原的农民生活。关仁山就将笔触伸向大平原,写了《大雪无乡》、《九月还乡》等一系列小说。90年代末期,还创作了长篇小说《风暴潮》等。

  不仅仅收获了文学

  在山东龙口挂职的6年,张炜几乎走遍了半岛西部的每一座城镇和村庄,每一条河流和峡谷,各种资料搜集了好几箱子。长篇小说《柏慧》、《九月寓言》就是在那时完成的,450万字的长篇巨著《你在高原》的框架也是在那段时间搭建的。这一年的年底,他来到龙口市——历史上素有“金黄县”之称的富裕地区。在一年冬天,本应是家家户户备年货过春节的热闹时候,在连接胶东屋脊的南部山区,他却亲眼见到一户农民家徒四壁的贫困和窘迫。连最熟悉的“金黄县”都有这样陌生的角落,更何况其他地区?张炜说,这就意味着我们离真正了解生活还有遥远的距离,仅从传媒上了解生活也是远远不够的。即使是自以为烂熟于心的地区,也存在太多无知的空白。而过去,一般情况下,到哪里去采访都是别人划定的路线,看的地方都差不多,即便想多看也未必有那么多时间。在一个地方常住的好处,就是有足够的耐心在周围一片土地上细细地走过,打破过去形成的生存概念。

  挂职为官也有韩少功不大好处理的事情,比如80年代的时候就有些所谓的“小腐败”,不过是下到一个什么地方,吃了喝了不算,下面的人还往你车上塞烟酒或者土特产。“所以我至今对挂职这事有保留意见,觉得作家们还是少去官场里混为好,否则创作没上去,倒可能染上不少坏毛病。”

  正是基于三次挂职的经验,韩少功认为:“我并不反对一般意义上的挂职,但挂职本身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职’通常是指官职。为什么不能去挂职当农民、当商人、当片儿警、当程序员、当环卫工人?”

  也许正是这一问,使韩少功做出了另一选择。2000年,他来到了湖南省汨罗市的一个山区村庄,买了地,盖了房,算是自行“挂职”为农。身为海南省文联主席,他半年在海南公务,半年在这里参加劳动,感受自然,接触底层民众,静心读书与写作。海南省委书记在大会上赞扬了他,因为他为其他文艺工作者做出一种贴近生活、贴近基层、贴近群众的另类示范。直到他不久前卸下省文联主席一职,他已经在那个山村待了10个半年,不仅收获了粮食、果木以及蔬菜,还收获了一批引人注目的文学新作。《赶马的老三》荣获首届萧红文学奖中篇小说奖,《暗示》获“华文媒体文学大奖”的小说奖,《山南水北》先后获鲁迅文学奖和2006年度杰出作家华语传媒大奖,被称为中国版的《瓦尔登湖》。

  挂职生活得与失

  2000年,叶广芩到了周至县,成了周至县委副书记,深入到老县城村。挂职期间,叶广芩的创作题材由家族小说转向生态小说,开始更多地关注生态和动物保护,创作出《老县城》、《老虎大福》、《黑鱼千岁》、《青木川》等等作品。她成了老县城的一张名片,成了周至弥猴桃的形象代言人。她说,农民的感情是不掺假的,获得第二届鲁迅文学奖时,村里的文化人集合起来在竹林里给叶广芩开作品研讨会。“我第一次参加农民开的研讨会,这边开会,那边妇女擀面,在竹林里说着文学吃着面,热火朝天的。”拥有这些人生的经历,叶广芩觉得是自己的福气,难得的是这种理解和沟通。“这是一种养分,挂职下去是体验生活,对作家是太好的施肥培土。”

  叶广芩说,和乡亲们接触时间长了以后,你会觉得,老百姓的智慧远远超过你,无论是生活,还是对世界的一些看法,他有他的角度。她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宽厚、善良和细致,不再是以前大而化之的,纯粹的城里人的眼光看农村。

  韩少功认为,“挂职的效果取决于你怎么去挂职,是走马观花,还是摸爬滚打?关键是作家的心态,不是他们的职位。”

  他对这一问题的政策建议经过了深思熟虑:“不是不可以供养专业作家,但应慎设这样的岗位,最好还要有合适的进入和退出机制。这样才有一个制度化的解决方案,从而让作家们本身就植根在社会生活中,不需要再煞费苦心让他们‘深入’什么。”

  从挂职副村长到副县长,关仁山从没有过居高临下,而是真正走进农民的世界:“故事可以编,可是普通劳动者的感觉编不出来。真正走进普通劳动者中间,需要技巧。有的农民有抵触,我所做的就是化弊为利,利用职务帮农民解决些实际困难,替他们代言,和他们交心。”他认为,现在这个时代比较复杂,农民贫富差距大,素质也不同,造成了复杂的内心世界,仅仅看一看是不行的,得深入他们的内心,了解他们爱什么恨什么。但是他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这种挂职,很难像柳青等等老一辈作家,整个身心都扑在农村,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现在生活比较浮躁,生存压力加大,网络又这么发达,各种瞬息万变的事件都绕不开,在渔村待几天,各种会议都会找到你,让你坐不住了。”关仁山说,一旦作家沉下心来,对今天的文学创作会有好处,也许会创作出真正的精品。市场要求速度,创作精品要求耐力和精打细磨,这本来就是互相矛盾的。这是时代造成的局限。但是前辈那种对深入生活的虔诚态度,值得今天的作家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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