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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3年02月19日 星期二

我想访问五十个小镇(随笔)

王太生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3年02月19日   第 08 版)

  小镇,是中国社会的微缩景观。

  麻雀虽小,心、肝、脾、肺、肾俱全,访问50个小镇,就是探访50个筋脉内脏。

  50个小镇,50种神态,朝向不同,风格各异。路上遇到的,都是不同的人。

  余秋雨是坐在船上访问那些江南小镇的:“两岸的屋舍越来越密,河道越来越窄,从头顶掠过去的桥越来越短,这就意味着一座小镇的来临。”

  一座小镇的风景很美,他在《吴江船》里回忆,“由松陵镇向西南,在泥泞小路上走七八里,便看见了太湖”。

  沈从文的茶峒小镇,“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就这么一个边城,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城市和乡村之间的一个逗号,就像一列滑行的蒸汽火车,过了一块狭长的过渡缓冲地带,微微停顿一下,渐渐地慢了下来。

  小镇也是市井,兼有市民的特质和农人的习性。一次,在小镇上喝酒。有个人微醉后,拉着我,勾肩搭背。他对我说,兄弟,以后到镇上来,记得给哥哥打电话,不论啥时,哪怕是夜里,哥哥也会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到你身边。尽说些兄弟激赏、朋友义气的江湖话。

  就这样,端坐在小镇的餐厅,像回到宋代的酒楼,扭头看时,窗子是一面镜子,将小镇的风景映在里面加框包装,就像一段文字草就后的意蕴升华,又像一幅画稿的画龙点睛,提取一派肥红绿瘦。

  农耕时光向工商年代的过渡地带,小镇散发着平凡、朴实、世俗的混合乡土气息。

  现在的房地产项目,常以“巴黎小镇”、“东方小镇”的名义出现。缺少了镇子上鸡飞狗跳,不着修饰的原气。

  小镇往往是一个故事的开端,有很强的聚集功能。到了晚上,曲终人散,又是这个故事的收尾。

  童年时,我到过一个小镇,记住了那里的松糕。一个小镇,有一种食物,让路过的人一辈子记住,这就足够了。镇上还有一个码头,随着船的走远,小镇渐渐模糊了。

  访问50个小镇,要屏心静气,神态专注。

  镇子的名字并不重要,它可以是鲁迅母亲的鲁镇、茅盾的乌镇、丰子恺的石门湾……更多的小镇其实并不知名,和它偶遇,然后离开了,多少年后还会想起。

  小镇有它存在下去的理由,它或许是某片乡土的中心。有一年,我到过川北拱星小镇采访,因其地处县城之北,由论语“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而得名。

  有时候,我会无意中访问某个小镇。前年,儿子去外上学,大学坐落在一座小镇的山上。几个愣头愣脑的新生,到镇上去买生活用品。一条街上,绿岛中间,几棵随风摇曳的丝瓜、芝蔴、向日葵,旺势生长。路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一对学兄学妹,勾着小手在镇上散步。几只农村常见的大黄狗,摇着尾巴,在学生中间绕来绕去。

  镇上没有咖啡馆,也没有肯徳基。散落着“八姐饭店”、“牛二小炒”、“兰州拉面”等十多家小饭馆、排档;一溜烟摆着水果摊,只提供学校餐厅之外的候补美味和补充维生素。

  这些学生终将是小镇的过客,只有大学长久存在。若干年后当学生们回忆小镇时,他们会留恋自己曾在那片智慧的山坡上放过羊。

  我访问那些小镇时,会顺便去拜访一二座村庄,就像远方的游子,归来探望父母,拜访一二个亲戚。

  50个小镇,如果一个人从6岁开始,一年拜访一个,要拜访到56岁,这个人像秋天的丝瓜,已经开始衰老。50年,他所拜访的村庄,不多,也不少。

  前几天,乡下亲戚来城里走动。我一见面就问,镇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吗?小镇上还有芦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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