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报周 报杂 志 人民网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2年12月18日 星期二

一条秧上能结多少瓜

蒋建伟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2年12月18日   第 07 版)

  大雪快来的时候,大地被北风刮得空荡荡的,庄稼都收光了,牛驴等牲口都累坏了,虫子们也都冻跑了。手头剩下的活计,也就是堆几个玉米稞垛、芝麻秸垛和豆子秧垛,把玉米棒子晒干,把一棵棵未开的棉花桃子晒干,坐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剥玉米粒、择棉花,一点点打发掉冬季的时光。

  印象里,有这样一个懒汉。

  他的名字,是一件农具的名字,我们都会叫那个音,但书上没有那个字。不论是谁,只要用了那种农具,都会联想到他各种懒的活法,耻笑他,一直到他死了,大伙还在叫那件农具,想一想,给他起名的那个爹是多么智慧啊。有印象的,是若干年前的麦罢时节,农人们正蹚着金灿灿的麦茬儿种秋,他怕干活,一心图省劲儿,也不知道要种什么庄稼,就在家里睡了几天,等到别人家的玉米豆子芝麻发芽时,他还没有想出来。有人跑来劝他,说再不种就来不及了,他请那人帮他参考,谁都知道他是个懒汉,谁敢参考呀?无奈之下,他买来满满一筐红薯秧子,随便齐齐垄,就胡乱种下了,连水也懒得浇,一拍屁股早不见了人影。那一年,雨多风多,他家的红薯长势贼好,红薯拱破了地皮,秧子都爬到别人的地里了。大伙反倒遭了殃,庄稼涝的涝、歪的歪,几乎都减产,胸口一天比一天堵得慌。后来呢,大伙想起了懒汉的红薯地,就想看他今年到底是怎么个懒法。果然,当家家户户收完了秋庄稼,又种下了冬小麦,懒汉还是没把红薯锛出来,也不挖红薯地窖,更没有种什么小麦。不隔几天,他就会一个篮子,扛着一把抓钩下地,锛出来几棵红薯,回家慢慢吃,就这样,一直吃到下雪、过年、开春。吃到桃花开的时候,他慢悠悠地把红薯全部锛出来,好红薯留给自己吃,坏的喂老母猪,喂到后来,连老母猪都不吃了。空出来的地里,他全都种上了玉米,两三个月之后,他家的嫩玉米棒子就赶集卖开了,听说卖了不少钱。大伙都笑,都说这个家伙真懒,真怪,但他却懒得多么狡猾啊!

  带秧类的植物当中,不止红薯一种,倭瓜的产量就非常大。瓜类一多,瓜名就起得五花八门,但都是古人起的,我们也想学古人给瓜起名,比方说东西南北与瓜名吧,有东(冬)瓜、西瓜、南瓜,怎么就没有“北瓜”?我们干脆给倭瓜起了个名字,叫北瓜,但大人不认可“北瓜”这个名,真遗憾啊。倭瓜的“倭”,我猜想有长、大、多、重的意思,也就是说,它的秧长、叶大、蔓多、瓜重,不论地头沟边,还是房前屋后,一种,就能活,先长瓜秧子,后开花结果,而且活得非常精彩,特别是过了农历八月十五,倭瓜大大小小滚了一地,顺着那些瓜秧子随便一数,就能数出来一二十个,不管谁,都会越数越笑翻天的。我想自己喜爱上倭瓜,应该追溯到那年月,倭瓜笨笨的,我们笨笨的,有印象的,是某夜做了一半的梦,梦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名字,看不清彼此的五官面貌,只知道我回了故乡大地,庄稼地里滚满了倭瓜,我们在地里一车车拉倭瓜,死去多年的爷爷又活了,竟然在后面使劲推车,忽然,爷爷问我“一条秧上能结多少个瓜”……我想呀想呀,忽然就想醒了。

  爷爷是个种庄稼的行家,爷爷这样问我,一定预料到我至今也答不出。每一条秧上,瓜结出来的数字都是固定的,但问题是爷爷问的和我答的,不是同一条秧,那么说,数字肯定也不一样。原来,爷爷是在考我对农事的熟悉程度哩!

  庄稼在轮回生长,时光在黑黑白白,从这儿到那儿,从坐下到放下,大地上的农事总显得那么细碎而绵长。

多媒体时代传统文学期刊何以立足?(文学新观察)
一条秧上能结多少瓜
乡野芬芳
老年人的现代化生活
捕捉生活细节的猎手
渔歌子·北海
“2012年度中国散文年会”评选揭晓
童年
《亲爱的素燕》记录海外学子心灵成长
责编:杨 鸥 邮箱:hwbwyb@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