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号铁锅烧热后,厨师抡起大铁瓢,舀上一勺子油,沿锅沿一旋,划出一道油亮的弧线。油滴落到锅底,发出滋滋响声,随之冒起一股轻烟。
“你让过来!”厨师嫌锅灶里面的火不够旺,对坐在灶口的妇女招手。然后自己蹲到锅灶底下,手捏住一把柴猛劲地抖动。柴火噼啪欢响,灶口吐出长长的火苗。
厨师快步回到锅台前,从大蓝边碗里抓起一把上好芡的肉丝,扔进锅里猛劲翻炒一阵,抡起铁瓢将肉丝盛起。
再次下油、添柴,将黄干丝、高瓜丝、红辣椒丝等配菜倒下去,翻炒后再将七八成熟的肉丝倒下去——这时加入肉丝,火候不老。
酱油、咸盐、白糖入锅,再炒几下,随即装盘,再撒上点葱花。一盘颜色好看、香气扑鼻的炒喜菜便成了。
如此炒喜菜的热腾腾场景,在安徽桐城孔城老街的店铺里,常能欣赏到。
炒肉丝为炒喜菜中的一种,亦有炒肉片的。炒喜菜味鲜、酥嫩,滋味美极。我觉得,原因一是油多,二是锅大火旺,三就是放糖了。放糖如画龙点睛,把炒喜菜的鲜味提起来,让食材的本味鲜爽到极致。孔城古镇的水路经过菜子湖与长江相通,孔城美食吸收了安徽沿江烹饪技法之精华,讲究刀工与火候,重油、重色。至于火候,我开篇描述的炉火纯青、一气呵成的炒喜菜技艺,就是最为生动的体现。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炒喜菜”说成“炒细菜”。理由是,以前乡村烧鱼烧肉,工序相对粗糙,盛装的器皿也大都是粗瓷大碗甚至钵子,而炒喜菜工序就精细多了,盛装的器皿也多用细瓷盘。“炒喜菜”一词是后来我在本地一些书籍上看到的。“细”与“喜”一字之差,文化内涵却大不相同。“细”只道出了菜品的自身特质,“喜”则渲染了喜庆热烈的氛围,让这道菜浸润了厚重的水乡特色与文化底蕴。
有人说,美食的意义在于果腹的满足感和品尝到美味的幸福感。早年在乡村,娶媳妇、嫁女儿或者家里添丁,都要请厨师上门,在自家场院摆上几桌酒席,大鱼大肉难得一见,但炒喜菜总是有的。炒喜菜上桌,大家伙儿眉眼全笑开了,纷纷动筷,口腹里便都荡漾起炒喜菜的鲜味。如今,大家久违地坐在一起,总是津津有味地聊起过去吃炒喜菜的场景,也总是要点两盘炒喜菜。还有一些人家,仍热衷在自家场院办酒席,把炒喜菜列在菜单里面,图个氛围、图个喜庆,也让美食的滋味在乡间照旧发酵,让乡韵乡愁绵长。
桐城过去有一句戏语,叫“吃不过北乡”。戏语中的“北乡”即包含孔城在内,可见孔城的民间饮食文化很有特色。孔城美食品种繁多,让人眼花缭乱,有水碗、菜心粑、孔城米饺,还有炉灶烘烤、酥脆喷香的朝笏……当然炒喜菜也位列其中。现今,古镇人把炒喜菜作为头牌美食向游客隆重推荐,在擦亮老街旅游招牌的同时,也将烟火日月的滋味播撒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