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有友人赞叹:“夏天去过你老家长江澳,是个好地方!”是呀,夏日的长江澳真的很有诗情画意呢!蓝天白云,海鸟翱翔,银滩绵延,任你俯拾那些美丽的贝壳;碧波盈盈,不急不缓的悦耳涛声,是流淌在心头难舍的浪漫。
长江澳位于福建平潭岛海湾,“长”是宽敞的意思。自长江澳北端的国彩村东侧,往南延伸至君山脚下,长度约10里的这片海湾被称为长江澳。长江澳也是平潭的三大海滨沙滩之一。
30年前,长江澳海滩可以说是村民的“生计滩”。
长江澳是平潭的大风口。据《平潭县志》记载,清代乾隆年间,长江澳狂风刮起的沙尘,一夜掩埋了18个村庄,可见当时长江澳周边生活环境的恶劣程度。过去,长江澳的浪潮将海底的海蚌与螺贝冲刷到海滩,这些贝壳沉淀在沙滩上,日积月累形成丰厚的“壳矿”。退潮时,村民纷纷到海滩上挖掘贝壳,洗刷晾干后,出售给壳灰厂煅烧制成白灰,作为建造房屋和修船的重要材料。在上世纪70年代以前,国彩村有半数以上的家庭,主要依靠挖捡贝壳维持生计。
国彩村海滩的东侧外,有一片突出海面的礁岩,村民称为“过港”。在潮汐退潮时,这些礁岩会完全裸露出来,我与小伙伴常常去那里捡螺、捉虾、钓鱼。收获的小鱼小虾与螺贝,给当时的伙食增添了不少滋味。
若是30年前人们来平潭旅游观光,村民会感到相当疑惑:“这些城里人舟车劳顿来海边看什么?这里没什么可看的啊!”我也深以为然。因为,那时的平潭是座孤岛,缺粮、缺电、缺淡水。
其实,平潭的自然风光是很美的。如我的老家国彩村,村子西边的低谷里,有清泉长年向东流淌。而在国彩村西北侧的山涧里,也有涓涓溪流流向村里。这两股溪流在贯穿村中的县道公路桥下汇合,径直流到村子东南侧的低洼地,再与南来的上攀湖水合流,积聚成为一个小湖泊。然后,湖水从从容容地融入东侧的长江澳怀抱。这水溪的美称叫玉带溪,而湖泊则称月亮湖。从高处俯瞰,小溪像一条晶莹闪亮的玉带,月亮湖也是波光粼粼,美轮美奂。
小时的我,缘何没有留意家乡的美景呢?只因那时海岛的经济落后,虽然家乡美景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野趣,但是,让我印象更为深刻的却是生活的贫穷与艰辛。田园、海滩在我们的记忆里与其说是诗意,不如说是劳作。小时候,为了生计,我的父亲常常漂泊海上,母亲带着我们小孩耕作那三分自留地。我上学时,课余时间要跟着大人下地,种小麦、拔花生、插地瓜秧,样样都做过。在捕蟹汛期,大人们收网归航,我们小孩到家后马不停蹄地帮着拆卸缠在渔网上的海蟹,经常劳作到很晚。到清晨时,还要挑着海蟹到集市上出售……
距离产生美。我们往往会对日常的美景熟视无睹,不以为奇,而羡慕别处的风景。我在高中毕业离开平潭岛之前,未曾感觉很留恋海岛。那时只想着,乡下娃得努力离开海岛,到城市里去发展。直到我在省城求学与工作之后,每次回乡时,站在福清的码头上,眺望对岸的平潭岛,才意识到自己永远不能像一个游客那样看待生我养我的故乡。
跨入21世纪,孤立一隅的平潭得到了机遇的垂青,焕发了蓬勃生机。10多年前,平潭综合实验区成立。2010年底,平潭海峡大桥建成通车。与此同时,海岛开始了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2020年底,随着一声汽笛的长鸣,新建成的平潭海峡公铁大桥迎来了第一列动车。这座桥建于被世人称为“造桥禁区”的长乐松下港与平潭苏澳码头间的海峡,从此,进出海岛又多了一条快速的跨海通道,平潭岛摇身一变成为开发建设的热土。
这些年来,曾经“光长石头不长草”的平潭岛,随着交通的便利与名声的远扬,游客纷至沓来。于是,村民纷纷开发经营石头厝民宿旅游,菜馆开了一家又一家。不时有朋友来问我哪些菜品是当地的特色菜,我总是不假思索地推荐一些平潭风味小吃,因为,这些以地瓜为主材的特色小吃是我们早年过节时不可或缺的美味。
如今,平潭已不是以前所描绘的“风沙满地跑”的情景了。大部分的村野、道路都种上了树木。村庄、街道也变得干净、整洁。随着北部湾生态廊道的延伸,珍珠般地串联起偏僻的渔村,深藏闺中的山海美景渐渐呈现在人们眼前。国彩村也加大了村容村貌建设的力度,铺设了水泥路,清理扩建了玉带溪,在海堤上修建了海景观光台……宽敞的环岛公路已经延伸到国彩村西边。
不久前的一个晚上,我回到长江澳,在海堤上散步,只见皓月当空,距海堤不远处的海滩上,隐约可见一处崭新的石厝。据说,那是一位长年在外打拼的乡邻,如今回来维修老宅,可能是想回到这里长期居住了。
我思忖:许是这位乡邻,年少时离乡外出打拼,事业有成后定居都市,晚年终于回归故乡,所以修葺了这面朝大海的石厝,可以晴时踏浪拾贝,雨时凭窗听涛。看来,家乡越变越美,不变的是人们心中那份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