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初夏的早上,尽是雨后的微凉和氤湿的绿意,令人神清气爽。清晨,在小区健身廊道跑步锻炼时,忽然瞥见路边花园里有几株石榴树开花了。“只待绿荫芳树合,蕊珠如火一时开。”远看,石榴树上开满许多小喇叭似的花朵,红红的,缀满在朦胧的绿丛里,灿若烟霞。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走近栅栏,来到石榴树下,仔细端详。昨夜下了一阵小雨,空气是那样清新,石榴树的枝叶上还有一层水滴。绿叶红花,点缀滴滴晶莹露水,石榴花越发显得纤细、秀美、娇艳。漫步于石榴树下的蜿蜒小径,我忽然读懂了苏轼口中的“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此时,恰是石榴花开时节的最美写照。
古人把石榴称作“丹若”,就是取自石榴花的颜色。据《广群芳谱》记载:“石榴,一名丹若,本草云,若木乃扶桑之名,榴花丹颊似之,故亦有丹若之称……”说起来石榴算是外来物种,汉朝时传入我国。先是在皇家苑囿中栽种,后来随着时代变迁,才飞入寻常百姓家。
红红的石榴花,一树树,一簇簇,一团团,抓人眼球,张力十足,灼热,烂漫,飞扬,充满了蓬勃的生命感,成为初夏时节一道绚丽的风景线。望着石榴花,遐想着金秋时满树的石榴果,我的思绪又飘飞到老家的那棵石榴树身上。记不清楚是哪一年,母亲在院子里栽下了一棵石榴树。依稀听母亲说,那棵石榴树是从二姨家移栽过来的。刚栽种的时候,它只有大拇指般粗细,起初我没怎么关注过它。直到几年后,石榴树枝繁叶茂,石榴花怒放,秋后果实累累,让儿时的我有了大快朵颐的美味,那棵石榴树才走进我清晰的记忆里。在零食匮乏的年代,那棵石榴树结出的果实,汁液饱满,甜而不酸,还未入口,已让我满口生津,成为我童年味蕾的一份留恋。
石榴树很容易培植,母亲每年都通过压枝生根的方法培育幼苗,对有需要的左邻右舍,母亲总是把幼苗慷慨相赠。石榴树的成长少不了母亲的精心呵护,经过几十年的生长,石榴树的躯干已有碗口那么粗,扭转着树干向上攀援着,斑斑驳驳,疙疙瘩瘩,仿佛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每次看到那棵石榴树,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母亲劳作的身影。母亲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操持着农活和家务,日复一日地为家庭付出,从无怨言。石榴树的品格,不正像我的母亲吗?没有奢华的外表,却勤勤恳恳,甘于奉献。
农历五月,是石榴花盛开的时节,故五月又称“榴月”。盛开的石榴花将静谧的小庭院映衬得热闹缤纷。石榴花的花期比较长,但若是遇到较大的风吹拂,花瓣便纷纷落下,落在地上像是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萦绕在心头。
等到了盛夏,如伞一般的树冠下,更是成了乘凉休憩的好地方。每到这个时候,母亲便在石榴树下摆上吃饭的方桌,一家人围坐在方桌四周,迎着东南吹来的凉风,边吃饭边聊天,好不惬意。晚饭后,母亲在树下做一些诸如纳新鞋底之类的针线活,有时也会给我讲岳飞、海瑞的故事,教一些做人的道理。到10月份,是石榴的收获时节,细心的母亲总是按成熟的先后顺序采摘。有时候,摘得晚了,一些石榴就会裂开口子,露出鲜红的石榴籽,引得众多鸟儿争食。母亲把采摘下来的石榴保存得特别仔细,先是将石榴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待石榴皮的水分蒸发后,在干燥的石榴外面包上一层纸,然后放在透气的纸箱里,等到春节期间拿出来招待客人。
“却是石榴知立夏,年年此日一花开。”此刻,眼前的石榴花活泼、灵动,像一簇簇跳动的火苗,又像一片红艳艳的晚霞,充满生机,热烈热闹。氤氲的空气中还飘来艾草的清香,仔细一看,原来花园的主人还栽种了一片艾草。民谚有“清明插柳,端午插艾”的说法,艾草与端午是最为相宜的。闻着艾草的清香,徜徉在石榴树荫里,我感到这个初夏的清晨是如此美好。老屋、古巷、石板路、石榴花,在今天的都市里似乎很难找到了,而眼前的这几株石榴树,浓缩了故乡的远影,浓缩了我儿时的记忆与快乐,也浓缩了我对故乡依依不舍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