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版:国际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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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 2023年01月13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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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时空的交谈(译者·书)

刘文飞 《 人民日报 》( 2023年01月13日   第 17 版)

  《普希金诗选》:刘文飞译;商务印书馆出版。

  《俄国文学史》:刘文飞译;商务印书馆出版。

  2022年12月30日,习近平主席在北京同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视频会晤时强调,双方要发挥传统优势,推动人文交流继续深化,办好中俄体育交流年,打造两国人文合作新品牌。

  近年来,由《叶甫盖尼·奥涅金》《静静的顿河》《安娜·卡列尼娜》等俄国文学名著改编的话剧、音乐剧不断在中国演出,吸引了一批批观众、读者走近这些杰出的作品,促进了中俄文化交流,这是我作为俄国文学翻译者所乐见的。

  2014年9月6日,第二届“阅读俄罗斯”翻译奖颁奖典礼在莫斯科市中心俄罗斯国家图书馆举行,我的译著《普希金诗选》入选,我也成为当晚4位获奖者之一。《普希金诗选》是一本俄汉双语对照版本,我获得的“阅读俄罗斯”翻译奖,是俄联邦政府面向全世界俄国文学翻译家设立的奖项,作为两年一度莫斯科翻译家大会的压轴戏,颇受全球俄国文学研究者和翻译家关注。分析我的获奖原因,仍在于普希金。对普希金及其诗歌的翻译,在其故乡无疑更易获得认可。

  2015年,我获得俄联邦政府颁发的友谊奖章。颁奖时间是11月4日,即俄罗斯人民团结日,地点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金碧辉煌的乔治大厅。俄罗斯友谊奖章设立于1994年,颁发给在各民族间维护和平、发展友谊、促进合作、增强理解的俄罗斯与外籍人士。

  结缘普希金40年

  这本《普希金诗选》并非我翻译的第一本普希金著作。此前30余年,我就与诗人结缘。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诗歌在校园里非常流行,我的专业是俄罗斯语言文学,翻译普希金成为自然的选择。从大三起,我便开始把俄语课本上的普希金诗句译成汉语。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外文系后,我结识了中国著名翻译家戈宝权。记得他给我们上课时,慢条斯理地讲起翻译普希金著作的往事。他说,自己一开始曾把普希金一首诗的题目译成《巴赫奇萨拉伊的喷泉》,后来去高加索实地游览,见到可汗为死去的爱妃修建的“喷泉”,才发现原是一眼细泉,泉眼里的水像眼泪似的一滴一滴向外流,他这才决定将题目改为《巴赫奇萨拉伊的泪泉》。戈宝权先生和他的翻译故事极大拉近了我与普希金的距离。进入社科院外文所工作后,我与他合作,编辑了一本《普希金名作欣赏》。

  1997年,我翻译的一本普希金诗集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我效仿《唐诗三百首》,将诗集命名为《普希金诗300首》,意在强调其诗作的“经典”地位。之后数年间,在为河北教育出版社主编“世界文豪书系”之一种的10卷本《普希金全集》时,我与普希金“朝夕相处”数年,阅读了他的所有文字,并译出他的所有抒情诗作和小说散文。《普希金全集》中的3卷抒情诗和一卷小说散文是我集中译介普希金的成果,也是我后来不断重译普希金的起点。在《普希金全集》出版至今的20余年间,我陆续出版了十几个版本的《普希金诗选》或《普希金小说选》,每次都会对译文做一些修订。不断重译普希金,构成我翻译生活的重要内容之一,如同与普希金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交谈。

  关于译者,普希金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译者是文明的驿马。”2011年,在莫斯科召开的第一届文学翻译家大会就以这句话作为主题。参加那次大会后,我写了一篇短文,题为《文学的驿马》。我在文中写道:“既要有出众的能力还要有忍辱负重的秉性,日复一日的奔波只能换得微薄的粮草,还得时刻提防路途中遍布的坑洼和沼泽,能善此业者非驿马莫属也。驿马总归是驿马,即便背上驮的是装满金子的袋子,身后的车厢里坐的是帝王将相,其任务也不过是把它和他送往某个目的地,本不该再有什么奢望。然而,驿马自有驿马的生活和使命,以及随之而来的甘甜和欣悦,它毕竟是在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文学之间游走,行程本身已然精彩纷呈,更何况还有它们经年累月搬运、堆积起来的一座座金山呢。”这段话是我对普希金那句名言的阐释和演绎,一定程度上也是我翻译普希金的体会和心得。作为我的翻译对象的普希金,原来也对我们这一行的酸甜苦辣了若指掌,这或许是因为,他本人也是一位文学翻译家。

  为文化交流添砖加瓦

  为了让普希金诗歌产生更大影响,我组织过一些诗歌朗诵活动。2017年2月10日晚,普希金逝世180周年纪念日,一台由我编写脚本、提供译作的《致普希金》诗歌音乐晚会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举行,濮存昕、姚锡娟等艺术家登台朗诵普希金诗作,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皮萨列夫演奏柴可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等人的音乐作品。晚会结束时,全场观众与演员们齐声朗诵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场面十分感人。

  后来,我把这台晚会的脚本和剧照编辑成《致普希金》一书,由商务印书馆于2019年出版。时任俄罗斯驻华大使安德烈·杰尼索夫看到这本书后爱不释手,曾带着它前往首都师范大学校园,出席北京第一座普希金纪念碑落成仪式。在仪式上,他对普希金和我的名字做了别致的“阐释”:普希金就是“人们普遍希望的黄金”,刘文飞则是“文学的飞翔”。

  我译普希金的最新成果,是2021年新出版的3本普希金诗选:一是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普希金抒情诗集》,书中收入高莽先生和我翻译的普希金诗作。高莽是杰出的俄语文学翻译家,将我的译作与他的译作放在一起,也是向几年前离世的他表示致敬和缅怀。二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普希金诗选》,这部诗集是人民文学出版社“新网格本”外国文学名著丛书之一种,收入普希金诗作200余首。这是一部译作合集,收有穆旦、魏荒弩、高莽、丘琴和谷羽等诗歌翻译名家的译作,实为中国翻译家集体智慧的结晶。三是商务印书馆推出的《普希金诗选》,此为“汉译世界文学名著丛书”之一种,商务印书馆推出这套文学名著汉译,意在与该馆享有盛誉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构成双璧,《普希金诗选》能够入选,作为译者,我深感荣幸。

  40年翻译普希金的经历,是我不断接近普希金、不断接近俄国文学和文化的过程,是我为中俄文化交流添砖加瓦的过程。翻译普希金的40年,也是我作为一名文学译者不间断的学习史,与普希金穿越时空的漫长交谈总能给我以启迪和激励。

 

  刘文飞,1959年生,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翻译家协会理事、中国俄罗斯文学研究会会长,译有《普希金诗选》《俄国文学史》《悲伤与理智》《哲学书简》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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