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的重要讲话中强调:“要重视发展民族化的艺术内容和形式,继承发扬民族民间文学艺术传统,拓展风格流派、形式样式,在世界文学艺术领域鲜明确立中国气派、中国风范。”美学理论源自中国哲学的中国画,属于民族性、文化性、传承性极强的艺术门类。在数十年的中国画创作中,我深刻体会到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坚定文化自信的重要性,并一直努力探求中国画艺术的本源,思考如何从传统中汲取养分,如何整体把握中国画独特的艺术基因,如何在传统中国画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中,开创新境界。
写意,是中国艺术的重要特征。这种特征,决定了中国的诗词、绘画等在精神上具有相通性。“意境”作为中国诗词、绘画共同的追求,打通了诗画审美的理想之境,也成就了诗书画印一体的传统中国画形式。宋元明清以来,无论是宋人的工笔花鸟、元人的山水,还是明清的大写意花鸟,中国画都贯穿着一条清晰的创作主线,即技法不断发展变化,但对意境的追求,始终是创作的重心,是中国画传承和发展中的共性规律。因此,在不同题材的创作中,我都在营构意境上下苦功夫,而非仅仅追求技法、造型。
意境如何表达?我从古诗词中悟出许多心得,并将其运用在中国画创作中,以期通过独特的构思深化对诗境的理解,进而提炼思想、升华艺术表达。比如,古人在很多诗词里都非常巧妙地运用了“虚”,使言有尽而意无穷,从而达到更高境界。在我十余年来创作的百幅古诗意册页中,对虚境的表达亦是重中之重。像在表现唐代刘禹锡《秋词》诗意时,如何艺术地诠释“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我几易草稿,最终选择把秋天的树置于画面最下端,只绘树梢,画中90%为空白,左上角一只鹤向上飞,落款在右侧下方,营造出空灵开阔之境。古诗意册页的创作要点不是如何图解诗词,而在于如何以意达情。在创作中,每个画面与诗词的对应,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既表达诗意,又强化写意画的特点。
中国画如何开艺术新境?齐白石之“新”在于朴实天趣,黄宾虹之“新”在于浑厚华滋……历代中国画大家的代表作,表象是实现了图式、技法之新,实则体现了画家思想境界之新、人格个性之新、情感诉求之新。时代在发展,画家面对的课题在变化,视野及追求随之而变,这些都在推动中国画的变革,让民族艺术不断开创新境、焕发新生。
中国画对意境的追求,同样体现在主题性创作中。主题性绘画一直是新中国美术创作的主流,经典佳构不胜枚举。例如,傅抱石、关山月为北京人民大会堂创作的《江山如此多娇》突破了时空限制,纵横万里,恢弘壮阔,意境深远。这样的艺术经典,充分体现了画家把握主题的能力、感悟生活的能力,以及画家的综合修养。从中,我们可以体悟到经典对于当下的启示意义——充分利用画种之“优长”,能够将“故事”讲得更加生动感人,让作品更具内涵和意蕴。在《长城秋韵》创作中,为了更生动地表达画作主题,我和团队运用中国画虚实相生的艺术手法,远取势、近取质,在突出主景的同时大胆留白,强化了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视觉感受,恰如其分地表达出长城雄浑、沉静、伟岸的气质。
在创作中,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对于中国画主题性创作来说,保持画种艺术语言的独特性从而扬长避短有多么重要:中国画在观察认识、形象塑造和表现手法上,具有独特的审美观,借景抒情、托物言志,以大观小、小中见大,这些都可以视为中国画的“优长”。此外,“书卷气”是中国传统书画特有的美学范畴,文化的融入性更增添了其“内美”;而写意性旨趣,又使作品本身的内涵延伸出巨大的审美空间。这样的“优长”,使人们在欣赏中国画时总是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中国画的意义远远不止是视觉的,它更是文化的沉淀与结晶,是社会的、地域的、人文的价值体现。它与政治、经济、自然等息息相关,与书法、篆刻、戏曲等一脉相通。就此而言,以“大文化”视域研究中国画的审美精神和创作规律,才能开拓中国画创作新境界。作为中国画创作者,必须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行全面研究,深入传统源流,发现其中的艺术规律,由此找到自己的创作落脚点。
(作者为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