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忙,麦上场。
芒种时节,是小麦收割时节。农村有句谚语:“收麦有五忙,割、拉、碾、晒、藏。”在所有农作物收割中,收麦是最忙、最苦、最累的活儿。收麦的苦和累,主要因为时间的紧迫。“麦熟一晌,虎口夺粮”“收麦如救火”,麦子一熟,家里的男女老少,都要上阵抢收麦子。
记得我七八岁时,早晨天不亮,父亲就把我和哥哥喊起来。母亲备好了水壶、干粮和咸菜。父亲的手里,拿着两把磨得锃亮的镰刀。父亲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我们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那时候割麦要靠人工。父亲和母亲弯腰割麦,哥哥和我负责把割倒的麦子捆扎成捆。我们从天蒙蒙亮干到日上三竿,直累得汗流浃背,腰疼得直不起来。早饭是在地头吃的,干粮就着咸菜和凉开水。吃完来不及休息,又接着干。我和哥哥很快就像晒蔫的草,父亲不停地鞭策我们:“累也得坚持,如果偷懒,这一年咱们就别想吃白面馒头了。”
我家有五亩多地,父母两人两把镰刀,起早贪黑地割了三四天才把麦子割完。之后又是捆“麦个”。麦子拉到打麦场后,再把捆好的“麦个”解开,铺散在麦场上。一次不能铺太厚,先铺一层,用牲畜套着大石碌碡在上面轧,人牵着牲畜在打麦场上转圈,直到把麦粒脱下来。再挑去麦秸,把轧好的麦粒连同麦糠一起扫起来。同样的方法再铺一层,再轧再扫。一次又一次重复,直到把所有麦粒都轧下来。轧下来的麦粒和麦糠堆成一座小山。再用木锨扬场,人站在逆风处,用木锨把裹着麦糠的麦粒使劲往空中抛,借助风力把麦糠吹掉,留下金黄饱满的麦粒。
这样的劳动大约要持续半月到二十天时间。那还得是赶上无雨的好天气,如果连日阴雨,麦子收割不了,麦穗上就会长出芽来,眼看着到手的丰收就泡了汤。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我们村出现了小麦收割机。收割机过处,小麦朝一边倒。省去了人力割麦,我们只需捆“麦个”,把捆好的“麦个”拉到打麦场上。这时候已经可以几家合伙买一台拖拉机了,用拖拉机装运“麦个”,省了不少力气。打麦场上也出现了脱粒机,不用牲畜来一点点轧了。
我们小孩负责往脱粒机前传送“麦个”,机器旁的大人负责脱粒。震耳欲聋的机器声中,金灿灿的麦粒从机器一旁喷出来,从另一旁吐出飘飞的麦梢儿。这个活计一家人干不过来,需要几家人联合劳作,打了一家的再打另一家的。
又过了十来年,我们村里开始有了联合收割机。一台巨大的机器,前面是一个红色的圆滚子,轰隆隆把麦穗、麦秆统统“卷”进去,把麦梢儿“吐”出来。联合收割机从地这头开到地那头,大人们都在地头等着呢,早已准备好了几十个蛇皮袋。联合收割机的长管子伸出来,哗啦啦的麦粒就往蛇皮袋里流。装了一袋又一袋。大人装袋子,小孩用布条扎紧袋子口。
五亩多地,联合收割机连割带收,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再用拖拉机拉回家入仓,全部活儿加起来用不了一天就干完了。但那时联合收割机少,一个村子往往只有一两台,大家要排队拿号。
如今,我们村和周边的村子都建起了农业合作社。农业机械化,只要一台机器,一名驾驶员,数百亩小麦一两个小时就能收粮入仓。农业合作社化零为整,节省了农业的成本投入。现在的农民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他们成了新型农民,搞起现代化农业经营。
又到芒种时节,我仿佛又闻到了家乡的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