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里稍微有了一些温度,菜薹就开始蠢蠢欲动,一个劲儿地攒着墨绿、抽着茎秆,叶面上逐渐有了油油的韵致。这时候的菜薹,最嫩,最宜入馔。
清晨,行走在皖南山峦之间的田里,很容易觅见菜薹,带着露珠的菜薹,掐下来一些,用井水洗净了,切成一长段一长段,焯水。焯水时有一点窍门:水中一定要淋一些麻油,撒上一勺盐,这样焯水后的菜薹碧绿碧绿,如同从田间新采下来的一般。若不放油盐,焯水后的菜薹会有一种颓黄色,色香味中,色就输了不少。
新鲜的菜薹,与腊味同炒,在皖南很常见。菜薹焯水后,置于白瓷盘中,像是一幅水彩画,这才是秀色可餐。这时候,与晒干的红辣椒、腊肉一同下锅来炒,最好能拍几瓣儿蒜,滋味就更足。热油生出烟雾,菜薹与腊味在锅里颠倒浮沉,很快,香味就飘散得满屋子都是,这样炒出来的菜薹,最能下饭。
犹记少年时,在皖北乡间,外婆常带着我去掐菜薹。日头初升,外婆穿着她的大襟夹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她的背影至今还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外婆常说,菜薹越掐越旺,像个打不败的人。外婆就是这样的人。她少年时跟着她的母亲迁往安徽,吃了不少苦。后来,外婆遇见了外公,外公种田是一把好手,两人能干肯吃苦,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印象中,外婆炒菜薹,喜欢用荤油。她说,菜薹需用荤油才能催发它的滋味。荤油白嫩嫩的,在锅灶内“刺啦”化开,小蒜拍了两瓣儿放进去,焯好水的菜薹下锅,只清炒,而后撒一些小葱在上面,亦爽脆可口。外婆说,吃菜薹能考量一个人是不是有一口好牙,有没有一口好牙,又能印证一个人是不是有一副好身体。菜薹青青,在外婆眼里,竟然成了有体检功用的时蔬。
春日,菜薹一日胜过一日,却不能持久,新鲜也就那一周左右的时间。如果是在江南,这一周的时间,集中在农历正月尾二月初;如果是在江北,就要到三月份了。总之,菜薹鲜嫩之时,不可等待。它是属于一犹豫就要错过的美味,错过了定然扼腕叹息。有一次,我买了一束菜薹回来,临时出差两天,回来去冰箱再寻,尽管已经包了保鲜袋,还是老了,味同嚼蜡。春日里的菜薹嫩而多汁,滋味回甘,美味不可多得。
菜薹也可以做汤,滋味一样鲜美无匹。《随园食单》有这样的记述:“炒台菜心最懦,剥去外皮,入蘑菇、新笋作汤。炒食加虾肉,亦佳。”菜薹汤我喝过,仅仅品上一小勺,就感到鲜爽无比。菜薹炒虾仁,听起来亦不错,今春,我打算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