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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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 2022年02月14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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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写新年的愿景(新春特别策划)

《 人民日报 》( 2022年02月14日   第 20 版)

  他们,是这个时代闪光的楷模。“共和国勋章”获得者孙家栋,“七一勋章”获得者魏德友、张桂梅,全国优秀共产党员林占熺——他们的奋斗故事、高尚情怀、爱国精神,都曾在本报文艺副刊上呈现过,感动了众多读者。新年伊始,让我们再次走近他们,聆听他们的新春愿望和深情祝福。

  ——编 者 

 

  孙家栋——

  星空浩瀚,探索无限

  黄传会

  长空万里,群星灿烂。

  他站在那里,久久地仰望着星空。此时的星空,已不仅仅是一张关于星星和月亮的图景。日月星辰都在他的脑海中重新组合、排列、运行……

  元旦过后一天晚上,我拨通孙家栋院士的电话。因为已经彼此熟悉,一开口我就说:“孙老,您又在仰望星空了?”

  “仰望星空?仰望星空!”孙家栋笑了。

  2019年,于敏、申纪兰、孙家栋、李延年、张富清、袁隆平、黄旭华、屠呦呦被授予“共和国勋章”。正是一批又一批的英雄模范,挺立起我们这个民族的脊梁。

  或许是因为对孙家栋院士钦佩已久,所以,当一家出版社邀约我创作一部关于孙家栋的长篇报告文学时,我充满着一种渴望和期待。

  2020年1月6日,我冒雪前往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开始了第一波采访。在研究院办公楼门厅里,我第一次见到科学巨匠钱学森的塑像。他目光炯炯,右手指向前方,仿佛依然在带领中国航天人向太空挺进。

  然而,为遵守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要求,我调整了创作节奏。恰在此时,中国航天科技集团给我寄来一整箱图书资料,包括《山高水长——回忆父亲聂荣臻》《钱学森的航天岁月》和四位航天元老任新民、屠守锷、黄纬禄、梁守槃的传记。

  当我穿越时间隧道,走进中国航天初创时期,我被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深深触动了。如同后来采访孙家栋时他所说的那样: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六七十年代我们国家的工业基础和科研储备,是根本不具备搞“两弹一星”最基本条件的。正是由于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革命家下了铁一般的决心,钱学森等一批科学家殚精竭虑的奋斗,和第一代航天人的攻坚克难,才有了导弹升空、卫星上天。

  我在研读航天元老们的传记时,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是不约而同地放弃国外优裕的条件,历尽艰辛,甚至是冲破种种阻挠,毅然回到祖国。以身许国,壮怀激烈!

  孙家栋留学归国,一参加工作,最强烈的感受便是这种爱国主义情怀和奉献牺牲精神。正是有了前辈们的言传身教,才有了孙家栋丰富多彩、辉煌灿烂的人生。他后来常常说的“国家需要,我就去做”,便是由此升华的。

  2020年6月,我开始了新一轮采访。欧阳自远、范本尧、叶培建、杨长风、吴伟仁、李祖洪、谢军、张荣桥、孙泽洲等航天界的翘楚,工作都非常繁忙,不轻易接受采访,但一听说我要写孙家栋,没有一人推辞。

  这些仰望星空的航天人,给我讲“东方红一号”、讲“嫦娥”、讲“北斗”、讲“天问”。精彩的细节,飞扬的激情,一次次打动了我。于是,一个孜孜不倦、脚踏实地的孙家栋,一个勇挑重担、奋发图强的孙家栋,一个无怨无悔、航天报国的孙家栋,在我的脑海中慢慢变得丰满、生动起来。

  坐在我面前的“共和国勋章”获得者孙家栋,朴素,谦虚,慈祥。他一再说,航天事业是集体创造的事业,首先是党中央正确决策,全国人民大力支持,你一定要多写写航天群体,多反映航天精神。至于我个人,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科技工作者。

  我想起了一个细节:2020年7月31日上午,北斗三号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建成暨开通仪式在北京举行。当孙家栋坐着轮椅来到会场时,北斗工程的功臣们都围了过来,向工程首任总设计师致敬。

  2022年已经到来。根据中国航天科技集团的计划,2022年将有40次以上航天发射任务,包括载人航天6次重大任务。在今年,中国空间站将全面建成。此外,还将完成长征六号甲运载火箭首飞等多个重点火箭型号的发射。

  电话里,孙家栋问我:“听说了今年的航天发射计划吗?”

  我说:“知道了,非常振奋!”

  我想,这份航天2022年的任务书,一定会使孙家栋感慨万分:他或许想起了研制“东方红一号”的艰难岁月,或许想起了迢迢万里“奔月”路,或许想起了“天问一号”承载的重托,或许想起了“最难的”“最累的”北斗工程……他的航天人生,一直伴随着人民共和国的航天事业,勇于挑战,追求卓越!

  孙家栋话音厚重、充满憧憬:“星空浩瀚,探索无限!遥远的宇宙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我仿佛看到,电话另一头,那双睿智的眼睛,又在仰望星空……

  

  张桂梅——

  愿每个孩子都向着梦想奔跑

  徐元锋

  虎年春节前,我们从昆明出发去看望张桂梅老师。开车全程四个多小时,都是高速路。下午,我们就坐在了丽江华坪女子高中张桂梅的办公室。

  办公室在三楼,为了上下楼查课方便;又在背阴面,为的是把采光好的屋子留给学生当教室。这屋里比室外要冷,久了有点坐不住。同行者忍不住问道:“您怎么不放个取暖器?”

  张桂梅笑了:“老师、学生都不用,我怎么能用啊?”

  听张桂梅这么说,我把刚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可是您年龄大了,又浑身是病,类风湿最怕受凉……我知道,身为校长,张桂梅的原则是:凡是要求师生做到的,自己必须先做到。

  想起进校门登记时,值班大姐说:“老太太这阵子身体不太好,坐电动车上车都有点费劲。”张桂梅平时行走不便,就坐电动车到食堂看着孩子们吃饭。聊天时我们又得知,她的下颌部长了一个肿块。

  我趁机相劝:“今年寒假就别去家访了,好好到医院检查一下,也是为了更好工作。再说年龄不饶人,不像以前不舒服,您咬咬牙挺挺就过去了。”

  张桂梅不怎么搭话茬,我就知道说了也没用。后来跟姚福燕交流时,她也这么认为。姚福燕是女高的政治老师,从2008年建校起就一直跟在张桂梅身边。当初留下的六名党员,如今在校的有四位,姚福燕是其中之一。

  姚福燕坦陈,女高的老师们一直都怕张桂梅——她要求特别严格。但是,说完,姚福燕想了想,补充道:“也不全是怕,主要是服她,她样样身先士卒,好像永远不会累。”

  我问姚福燕:“张老师出差的时候,你们轻松点吧?”

  “怎么会啊!她不在,大家心里少点啥,反而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岔子。”姚福燕说:“就是女高的大门开着,也没有哪个随便溜出去。”有一种声音认为:要是哪天张桂梅干不动了,女高也就垮了。对此,姚福燕不认同:“张老师的小喇叭声整天在耳边,已经深入女高学生和老师的心灵里,这样的影响哪有那么容易垮?”

  是的,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采访女高的红色教育。我们发现:学校不是张桂梅推着才转,而是靠一套制度、一种积淀在运转;红色教育已经成为师生们的一种自觉;尤为重要的是,女高的教师团队为人师表成为传统,让学生亲近信服。

  女高坚持十四年的红色教育,也不是一枝独秀,而是开枝散叶、润泽周边。如今,要求来华坪女高一起开展党日活动的单位非常多。

  从华坪县城出发,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永兴傈僳族乡,乡中心学校校长李顺海正等着我们。李校长说起学习张桂梅的事:乡村学校的老师们,学张桂梅翻山越岭家访,走遍了所有学生的家;老师们比党性比干劲,乡里连续四年有人评上“云南省优秀乡村教师”……

  在乡中心学校校史馆,我们看到一张张桂梅2001年到永兴村家访时与村里孩子们的合影。坐在孩子们中间,张老师笑着。李顺海说,张老师就在华坪,见贤思齐,我们更应该做好教育工作……

  一枝独秀不是春。华坪县委组织部的同志告诉我们,华坪正在全县学校推广女高的红色教育。

  回到昆明后,一天,我又一次打电话给张桂梅老师。电话中,她告诉我:“要放假了,准备去家访。高三的都访完了,这届高二学生多,得早动手……”

  我问张桂梅:“新的一年您有什么心愿吗?虎年重点忙些啥?”

  电话里,张老师笑了:“新年新气象,愿每个孩子都向着梦想加油奔跑!”末了,她又说:“最挂心的,还是红色教育这一块。”

  我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大山里那鲜明的“一抹红”……

 

  魏德友——

  守护好祖国边疆

  杨明方

  1月22日上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协十二届五次会议开幕。令人惊喜的是,我在会场碰到了老魏叔——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九师161团原兵二连退休职工魏德友。魏德友是政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第十二届委员会委员。自治区政协主席努尔兰·阿不都满金在会上作工作报告时特别提到,去年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前夕,魏德友委员被授予“七一勋章”。话音刚落,掌声在会场上响起。

  开幕大会结束后,我快步走上前去与老魏叔握手致意。年过八旬的老魏叔身板硬朗,记忆力也很好。他一眼就认出了我,看到我胸前也佩戴着“委员证”,高兴地说:“上次你到我家时是一名记者,现在成了‘记者委员’,肩上的责任更重了吧!”

  去年9月,我和同事李亚楠一起到塔城兵团第九师采访老魏叔。我们从乌鲁木齐出发,坐了一宿火车,第二天早上到额敏火车站后转乘汽车,过了裕民县巴什拜大桥,从G219国道下来,沿着牧道来到萨尔布拉克草原深处。只见一座小院矗立在那里,门口有一块牌子,上面是“守边人”三个大字。这里,就是魏德友老人住了半个多世纪的家。

  当时魏德友老人出门放牧了,老伴刘景好在家里。大娘说,老魏叔依然每天坚持放牧巡边,一趟来回十几公里。她给老魏叔打电话说家里来客了,老魏叔才赶紧回来。

  在兵团第九师和裕民县有关方面的帮助下,魏德友夫妻的住处已经盖了砖房,还有了一个宽敞的院子。去年,兵团第九师在这里建起“魏德友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与魏德友住的房子相邻。那里的照片、文字和奖状,是魏德友一生无悔为国守边的见证。不过,虽然有了新房子,但魏德友和老伴还是喜欢住在老屋里。

  1964年,24岁的魏德友响应国家号召,从原北京军区转业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来到萨尔布拉克草原。当时的萨尔布拉克草原是一片戈壁荒滩。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魏德友和战友们没有退缩。他们一边开荒、种树,一边放牧巡边。

  过了两年,魏德友回山东老家成了亲,并把新婚妻子刘景好接到兵团。刘景好忘不了刚到萨尔布拉克草原时眼前的场景:在低缓的山坡上,突然像从地底下冒出很多人……这就是“地窝子”。她要弯腰低着头才能下去,那里即使是夏天也阴冷潮湿。他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安了家,放牧巡逻,养育儿女。

  上世纪80年代初,魏德友所在的连队被裁撤,他主动要求留下守边。战友们陆续离开了,魏德友却一直扎根在草原深处,坚持和老伴放牧戍边。

  当时,我们在魏德友家中蹲点采访了四天,跟老魏叔一家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刘景好大娘喜欢包饺子,各种馅的饺子吃起来别提有多香。临走时,她还一定要把一包炒花生塞到我们车上。后来,人民日报文艺副刊大地版刊发了我们采写的报告文学《执着的坚守》,讲述魏德友老人半个多世纪坚守在边境线上,放牧巡逻、为国戍边的感人故事。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参加自治区政协会议,我与老魏叔再次相遇。

  1月25日上午,自治区政协十二届五次会议闭幕后,自治区领导同志看望了魏德友委员,祝愿老人家庭和睦、身体健康,始终践行“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艰苦创业、开拓进取”的兵团精神,在新时代扎根边疆、奉献边疆。

  交流中,我问起老魏叔新年有何打算。他说,请全国人民放心,有广大边防官兵和护边员在,一定会守护好祖国边疆。

 

  林占熺——

  让菌草成为造福人类的幸福草

  钟兆云

  “凌晨四点不到就起床,哪有时间陪我们……”“我爸都这个岁数的人了,还这样拼命工作……”在林占熺的家中采访,他的妻子和小女儿这样说道。

  情况确乎其然。1月18日上午,我来到福建农林大学的国家菌草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拜访林占熺。当得知遭母女俩如是埋怨,他笑了,然后道及这段日子连轴转的原因:菌草援外专家和当地工人刚结束隔离,非洲又进入高温季节,加上疟疾,林占熺牵挂他们的安全,也担心他们经验不足。平时白天忙,只有在半夜算好时差打电话。可一通交代后,睡意全无,索性起床批阅研究生作业……

  如此忙碌,并非是林占熺2022年新年才有的“打开方式”,而是数十载都如此。

  林占熺研发的菌草技术,用于黄河流域生态治理和产业扶贫多年。去年10月他在黄河边看到,“五一”期间育苗移栽种在堤岸旁的菌草,不仅妥妥安营扎寨,而且根系发达。他禁不住喜上眉梢,这为黄河水土流失治理提供了新招。

  菌草盐碱地治理也喜传佳音。一些突破性成果,让林占熺和几位专家都觉得全国盐碱地的改良,从此有了希望的曙光。

  这期间,我们的交流常被林占熺的来电打断,还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来找他。虽然很忙,但是林占熺老当益壮,去年底又兼任了新成立的菌草科学与技术研究院执行院长,只为能让菌草在服务国家战略中发挥更大作用。

  这个年纪早该安度晚年,林占熺却完全沉浸于工作状态。当我问到某个具体数据时,他向助手询问,然后忍不住“借题发挥”:“我今早醒来,就想刘拐沙头在春雨过后,菌草是不是还可以往河边推进几米?‘阎王鼻子’那边,虽然好些人都说成功了,但我觉得还要继续推进,做出更像样的模式……”

  他说的这两个地方,都是西北大漠里的菌草阻沙固沙治理点。虽然治理成绩斐然,但林占熺仍嫌不足,还在思考如何更加完善,做成样板,让菌草生态治理与产业发展为世界生态治理提供更多方案。

  看着眼前这位忙碌中充满活力的科学家,我忽然想到,在林占熺家中时,他的妻子向我一字摆开七八种药品:“他是药罐子,哪天离得开药?每次出差,我都得把药品准备好……”我有些“心疼”眼前这位快八十岁的老人,林占熺却淡然一笑:“人不经老,时间不经用,还有那么多事没干完,只争朝夕。”

  一年之计在于春,林占熺眼下的日程安排,不仅占据了他的春节假期,还连着往后的日子。“2022年菌草事业当有更大发展。作为一名科技工作者,我要与祖国同行,与世界联动,让菌草实实在在地成为造福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幸福草!”说起虎年计划,他眉宇间洋溢着勃发的精神。喝一口菌草灵芝茶,林占熺不忘给祖国和人民送上新春祝福:“希望国家越来越富强,人民生活越来越美好!”

  经我几次催促,林占熺才离开办公室,他还得赶去医院体检。我则继续和青年骨干们交流。“林老师这些年春节都没闲过,这个时候正是国外许多基地的菌草生长黄金时间,一个电话来,他就要听取汇报或投入指导……”这是怎样拼搏进取的工作节奏!我正在感叹中,忽见林占熺折返回来,原来走到半路,医院那边说他今天耽误太多时间,改约明天。

  他忘了年龄,忘了自己,忘了家人,却记着菌草,记着工作。他以强烈的使命感和一名科技工作者的责任心,谋划和推动着菌草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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