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是带着诗歌进入合肥城的。那时候,从我的老家桐城坐长途汽车进入合肥城,必经一个叫南七的地方。汽车早晨出发,慢吞吞地挨到中午时分,一车子的人终于从疲惫中抬起头来,兴奋地说着:“到了,南七到了!”南七当时还是一大片农田。南七以南,安合公路两边,是典型的农村风景。南七以北,就算进入了合肥。进入合肥后,大道两边,有了工厂高大的烟囱。一些大型的车辆,从工厂里轰隆驶出。那些穿着厂服的工人,三三两两,匆匆忙忙。再往前走,离市区还有两三里地时,便是中国科技大学的校区。商店越发多起来,人也变得越来越多,气象与我所在的小城已开始不同。汽车从金寨路一直驶进长江路,然后停靠在小东门的长途汽车站。合肥,这座安徽的省会城市,此时就展现在我的面前。
上世纪80年代的合肥城,由严格意义的金寨路和长江路纵横交织而成。我带着一个初入城市的农村孩子的好奇,沿着长江路和金寨路,一直走,走进宿州路九号——当时的《诗歌报》所在地。一次一次,行走,徘徊,感慨,抒情……因为诗歌,我熟悉了合肥城里的许多地方,在赤阑桥、逍遥津等诗意盎然的古老地方,歌唱、吟诵。也因为诗歌,我的朋友遍合肥,大家在一起谈诗、谈人生。
没有哪一座城市像合肥这样,在我青春激扬时,成为我的向往。我一次次地走进宿州路九号,在那里刊发作品。
时光流转到上世纪末。当时,我在合肥的长江路上,短暂居住了一段时间,并差一点从老家桐城调入合肥工作。那一段时光,我几乎走遍了合肥城。
那时候的合肥,已展开翅膀,开始飞翔。长江路和金寨路依然是城市的轮轴,但与十年前不同的是,这些主干道两边滋生出了丰富的“毛细血管”。与之平行,出现了几条道路,它们比长江路宽,比金寨路气派。几个在全国有影响力的洗衣机、电冰箱品牌,就出自这些道路边的工厂。合肥,已渐渐成为一座知名的轻工业城市。异军突起的轻工业,与合肥原有的钢铁企业等,推动了合肥经济的发展。那段日子里,我经常沿着包河散步,看浮庄上的美好风景,看那一河荷花。但更多的时候,我去了钢铁企业。在耸立的炼钢炉前,淬炼之火令人激动。而在合肥城东的瑶海,在从上海等地迁移过来的企业里,我曾遇到过一位五十多岁的副厂长。他用浓重的上海口音告诉我:“当年,几万名上海工人来到合肥支援建设。现在,合肥有了自己的工业,上海来的许多人也要回去了。可是我不想回去,我喜欢合肥。”他说:“我们来建设合肥,成了新合肥人,我们的根已扎在这里。”后来,这位副厂长留在了合肥,一直干到退休……
与那位来自上海的副厂长一样,那时的我也开始喜欢上了合肥。可惜的是,因种种原因,我没有能够留在合肥。
多年后,我终于调到了合肥工作。真正成了一名新合肥人后,看合肥的视角也变了。如果说以前是走马观花,那么现在,则是往这座城市的深处行走。如果说过去都是在这座城里蜻蜓点水,那么现在,我是与之同频共振了。
只有走进了一座城的深处,才能真正地读懂这座城,也才能真正地热爱这座城。
前几年,为写作一篇报告文学,我和另外两位作家一道,踏上了著名的科学岛。岛不大,蓄积的能量却让人惊叹。在量子科学中心,神奇的量子通信,玄妙无穷。站在量子京沪干线总控前,看着那些快速闪动的光点,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那是科学的世界,是未来的世界。在这里,看见最多的是专利,听到最多的是发现。我曾问那些科学家:科技给合肥这座城市带来了什么?答案是简洁而肯定的:创新。我还曾问一位海归科学家,为什么要放弃海外优厚的条件,回到科学岛做研究?他回答说:我觉得我可以在这里扎根,并且开出美丽的花朵。这,恰恰也是我的心声。
平日里,黄昏时分,我喜欢到一些书店,特别是悦读空间坐一坐。坐在那里,就一杯清茶,读书,感受时光的缓慢流淌。书香犹如满街的玉兰花香,芬芳着人的周身,浸润着人的心灵。
这两年,我组织了一些作家朋友来到合肥参观走访。大家总是在滨湖湿地流连忘返。紧邻巢湖的这一大片湿地,蓄积着一万多亩林木。大家都说,这里是合肥的绿肺。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如此巨大的一片绿色,不仅净化着城市的空气,也涵养着城市的精气神。因为有了这些绿色,快速发展中的合肥,更显得美丽与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