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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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 2021年09月13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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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园内外(遇见)

张金凤 《 人民日报 》( 2021年09月13日   第 20 版)

  西蔡家村茶园一角。
  于 涛摄

  车子一进西蔡家村,只见街道整洁,花开簇簇。穿过茂密的竹林,绕过明净的池塘,我们到了一个绿树环绕的幽静处,这便是钊安翠的茶厂。

  来茶厂的路上,我们收到钊安翠的短信:“院子里有青苔,小心路滑。”连日阴雨,茶厂院里青苔多,她为此特意提醒我们。

  多年前,山东的日照与青岛等地“南茶北引”,试种茶树成功。钊安翠那时候正好嫁到日照市五莲县西蔡家村,成了一名茶农。同样是种茶,青岛的海青茶做出了品牌,那里的茶农们生活越来越富裕。钊安翠心想,难道咱就不能开个茶厂,把茶叶做强做大吗?

  那年,钊安翠夫妻俩去海青茶厂卖鲜茶叶,正逢茶厂请来一位师傅讲授炒茶技法。回家后,夫妻俩用土炉土灶练习师傅教的炒茶技法。手艺生,第一锅当然炒煳了。但是他们不泄气,一边研究实践,一边外出学习。慢慢地,他们炒出的茶跟买来的茶味道差不多了。又过了一阵子,味道几乎一样了,甚至,他们的茶喝起来味道更好了。

  钊安翠夫妇在自己的茶园里建起了茶厂。茶厂建起来,日子就异常忙碌起来。奔波中,一场车祸几乎要了钊安翠的命。两次手术,三次病危,脸上布满了瘢痕。她为此痛苦过,绝望过,但卧床半年之后,她又顽强地站了起来。

  “残是残了,咱不能废!”她倔强地说。

  拄着拐杖,歪着身子,钊安翠在茶树间踽踽而行。经过劫难的她更加懂得——活着,就要大踏步往前走。因为体会到残疾的痛苦,她的茶厂有了新规矩:雇用残疾人,为他们打开一扇生活的窗。

  种茶是辛苦活。忙季天天摘茶,卖鲜叶子也费周折,有时摘了一天,拿到远处的茶厂卖,连跑好几家都卖不上好价钱。卖鲜叶利润不高又麻烦,村里的茶农越来越少。如今钊安翠的茶厂给周边的茶农带来了福音。茶厂优先收购村民的优质鲜叶,并开出最优价格,不管资金周转是否困难,都坚持给茶农结现款。因为不愁销路、利润可观,村民们种茶的积极性大增,原先几乎荒废的茶园又焕发了生机。茶,不仅富了村民的口袋,还留住了新生力量——西蔡家村外出打工的年轻人明显比别处少,村子里人丁兴旺。

  钊安翠在乡亲中的口碑越来越好,村里人悄悄议论:“安翠念过书,人品好,茶厂经营得红火,身残志坚更令人佩服。咱们为什么不选她当村干部?”

  这些话传到钊安翠的耳朵里,她大吃一惊。自己行动不便,顾着夫家、娘家、自己家,教育着两个孩子,管理着数亩茶园,经营着茶厂,已经像个陀螺一样一刻不得闲,还能胜任村干部的工作吗?村民们却说:试一试嘛,不试咋知道呢。

  第一轮选举,钊安翠得票最高;第二轮,她还是第一。

  当了村主任的钊安翠,心里装了一个更大的家。她时刻想着,如何对得起全村人的信任。那时候,村集体经济还很薄弱,村里路没有平路,街没有直街,甚至连街灯都没有,一到晚上,黑咕隆咚。有一天晚上开完会,从办公室走出来,看着黑漆漆的村路,钊安翠的心里萌生一个念头:给村子安上街灯。

  另一个在钊安翠心中萌动的念头,就是加入党组织。这想法在她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随着她挑起村主任的担子,这愿望也越发强烈。她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包村干部鼓励她说,你肯定行。钊安翠心里却打鼓:我的条件够吗?村里的老党员们都看着哩,这些老党员可是经历风雨的人,要求很严格。那次党员会的投票表决,钊安翠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最后,她几乎以全票通过。

  2017年,钊安翠担任了村支书。她着手抓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治村容村貌。她已经下定决心,就算自己掏钱,也要让西蔡家村的街灯亮起来。她一次次协调,和工人一起加班加点,终于在春节前让村街亮起明晃晃的街灯。村民纷纷走出家门看街灯下的村庄和街景。夜色变得温暖起来,西蔡家村人晚上出门终于不用打手电筒了。

  街灯亮,村民心头才亮。那些日子,钊安翠忙得脚不沾地,大事小情都是亲力亲为。有一天,她正在大街上督导施工,看见一位老人远远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钊安翠终于忍不住了,泪水一下子盈满了眼眶。

  我在安翠茶厂采访的时候,钊安翠一直很忙。一会儿陪镇党委的防汛小组去看村里的水库汛情;一会儿参观茶厂的客户来了,她要安排人带着去参观;一会儿村民打进电话说,请她过去协调一下家务事……她说,今天还不是最忙的时候,因为刚下过雨,没法进茶园采新茶,要不然就该忙着收鲜叶子、制新茶了。

  当年的车祸让钊安翠腿脚不灵便,每走一步路,脚和腿都会疼。但她却笑着说:“就是疼也得忍着朝前走。何况我还是村支书,乡亲们都看着我呢,我得让乡亲们看到一个亮堂堂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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