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生于福州,却有幸在福州读大学,之后选择在这里工作,一晃三十多年。我至今难忘1988年9月接到高校录取通知书时心中的激动。其实,我对福州这座城并不陌生。此前已从教科书上,从班上一位福州来的同学口中,知道这座城曾见证过众多历史风云。中国近代史特别是反抗外来侵略的一页,写着福州人林则徐的名字。我也不止一次细读过福州人林觉民1911年参加广州黄花岗起义前挥毫写就的《与妻书》,其中“为天下人谋永福”一语,最是感人肺腑。
我就读的高校坐落在福州西湖畔,毗邻鸡角弄,离文林山革命陵园也不远。中学时,电影《刑场上的婚礼》看得我热泪盈眶,后来才知,大革命失败后的福州也有过这样一场婚礼。一对二十岁出头的共产党夫妻在临刑前那一刻紧紧相拥,宣布把敌人的枪声当作他们婚礼的鞭炮声,何其感人,又何其壮烈!当年的刑场正位于鸡角弄,大批共产党员在这里英勇捐躯。
我读大学时,常往鸡角弄、文林山革命陵园跑,不仅因为来自老区苏区,不仅因为打小喜欢文史、崇尚英烈,还因为当过团长、缘悭一面的二姑丈就是革命烈士。大学毕业后,我留在福州工作。我的红色情怀与这座城市的血脉有了更深的交融。
随着在这座城市工作生活日久,我也越来越熟悉并喜欢上了这座城市的红色历史和个性魅力。这座城的河流水网、寻常巷陌,都有道不尽的沧桑和故事,照见英雄曾经的背影,回响一阕阕激昂的正气歌。
在林觉民为埋葬封建帝制勇赴黄花岗十二年后,他的福州同乡林祥谦领导了京汉铁路大罢工,纵然壮烈捐躯,但一声“头可断,血可流,工不可复”震古烁今。
更多的福州儿女,把热血洒在了胸怀天下的救国途中。鲁迅深情讴歌过的“左联”五烈士,有来自福州的胡也频,身陷囹圄,仍以笔为枪,让今天的人们阅之而心潮澎湃。这样的书写,连同郑振铎年轻时“有牺牲的精神”“看不惯奴隶的苟安”,以及邓拓“心为革命自明明”“赴蹈从知壮士情”的砥砺,何尝不是惊雷似的誓词啊!如此目光如炬、以青春之我创造青春之中国的风姿,岂能忘却!
“闽山闽水物华新”,这些年,福州发展的速度令人惊叹。大凡有外地朋友前来观光,我除了带他们寻访红色地标之外,也会陪他们行走三坊七巷,参观那些堪称艺术博物馆的明清建筑,看它们如何在寸土寸金的闹市与现代建筑群交相辉映,并迎来世界遗产大会的盛事。而数字中国建设峰会的召开,则让福州驶上了挺立潮头的快车道。每一次在闽江上空绽放的礼花,都让这座奔跑中的城市光彩夺目。
日新月异的发展中,福州的红色为这座城增添着新的英雄气。五月下旬的福州,雨落如注。这一天,我冒雨吊唁“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院士,和我一起前往的人群中,还有不少年轻的面孔。这位获得过“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军医,活一天就战斗一天,分秒必争为国为民做事。“只要病人需要,我随时可以进入战位,投入战斗……”一位红领巾女孩含泪朗诵这话时,纪念馆门外悄然伫立的蓝花楹万花齐放,像一团蓝色的火焰;不远处的庭院里,一棵百年的流苏树花开如雪。
我在这座城的使命之一是讴歌。对那些别样的胸襟、风采和情怀,哪怕只能得其万一,也足以在日积月累中一点点丰盈自己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