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哗啦哗啦,山乡的年味是“炒”出来的。
炒“番薯胖”,吃起来松脆甜蜜;炒“糕头胖”,咬起来清脆喷香。这两样是浙北山村农家炒制的传统食品,沿袭上百年,家家户户自己做,人人喜欢。这些炒货,让乡村的年更有味道。
“朗日天,年景好”。大年近了,家住浙北地区双一村的朱大妈天天乐呵呵的,逢上村里人路过自家门口,便会热情打招呼,送上一些暖心的话。朱大妈家门前的晒谷场和菜地里,许多长条木凳上置放着大小不一、有方有圆的竹匾和竹帘子,她与儿媳一起乘着晴好天气晾晒番薯饼、年糕片,还有花生果、南瓜子,各种各样林林总总。经了日头暖烘烘地晒,仿佛已经洋溢起炒货的香味。
“要让山乡的年味浓起来,还真不能少了‘炒’。”朱大妈说。
这个“炒”,靠的是农家安在灶台上的一口大铁锅。
山村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天然气,可很多人家都会留一个土灶台。这些灶台,都砌筑在居家的“偏房”小屋。夏秋季节烧煮南瓜、玉米和番薯,袅袅炊烟里时常飘散出诱人的甜香味。
寒冬日子,村民们很少用空调取暖,一家人聚在一起“烤火堆”,日子很温暖。这种火堆是用竹根、柴树根慢慢燃烧取暖的,火堆里可以煨年糕、煨番薯,熟了趁热吃,风味独特,再吊挂一只水壶烧水泡茶,喝上一杯,热乎乎的。邻居串门时相聚最多的地方,也就是烤火房,家长里短交流谈心,下棋拉琴其乐融融。墙脚边还有用火焐热的“暖床炕”,孩儿们喜欢在炕头盖上被子,做作业,讲故事,或唱歌。
朱大妈制作“番薯胖”,一道道程序井井有条:将番薯洗净,削去皮衣,切成薄片,然后放入铁锅里用柴火慢慢煮熟。等到番薯熟烂,她用铲刀在铁锅里反复将其搅成糊状。抓一把芝麻撒进去,像天女散花;顺手又取些橘子皮碎末往铁锅里抛,如星星点点,这样番薯糊就添了香气。而要把番薯糊做成番薯饼,朱大妈就要用到那个书本大小、四周带着薄薄边框的木制盛具。在盛具上铺一块白净纱布,将锅里捣糊的番薯食材舀在盛具上,用手里的菜刀把糊状的番薯细心地刮齐抹平。最后,将木板盛具倒扣在竹匾或竹帘子上,揭去白纱布,就现出均匀漂亮的番薯饼。
番薯饼晾晒成形后,就可将它切成片,继续晾晒直至干燥,用坛坛罐罐储藏起来,等待被炒制成“番薯胖”的日子。而做“糕头胖”要省力得多,现在年糕都是在粮食加工厂生产的,将整条年糕直接切成片,就可直接晾晒了。
农家炒年货的日子,大多在大年三十晚上。除夕之夜,开开心心的一家人吃过年夜饭后,铁锅就要热火起来。那边,老老少少在观看电视节目,贺年祝寿;这头,灶膛里已升腾起红红的火焰,将“炒年味”推向高潮。
炒年货的“辅料”,农妇们最喜欢西苕溪里颗颗闪亮的黄砂。将黄砂放在铁锅里与年货一起翻炒,黄砂沉于锅底,可以隔开食材和滚烫的铁锅,使食材免于炒焦。这样炒出来的“番薯胖”和“糕头胖”,外表微黄,内层空心,吃起来松脆可口。选择黄砂,当然还有寓意,村民说黄砂如黄金,一起炒就会一起旺,企盼来年风调雨顺,生活和谐美满。
除了黄砂,也可以加大米炒。年货与大米很般配,丰收富裕的祈愿一望而知,就像团圆餐桌上要“年年有鱼”一样,是大家钟爱的好彩头。即使有些大米被炒焦了,还可以派上独特的用场:老人和小孩如消化不良,泡上一杯焦米可以帮助改善。粒粒皆辛苦,任何粮食也不能浪费。
炒年货除了“番薯胖”和“糕头胖”,还有炒花生、炒葵花籽、炒黄豆、炒蚕豆……一种种翻炒下来,就和着“沙沙”的翻炒声,迎来新年的钟声,寓意上一年灶台里的火延续到新的一年里,预示着新的一年日子更红火。
孩子们向邻居们拜年时,那些“炒货”还带着余热。孩子们新衣口袋里,都被奶奶、大妈、大嫂们塞满“年味”,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