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在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的全国文艺座谈会上,边发吉作为河北省唯一的代表与会。作为全国人大代表、中国文联副主席、河北省政协副主席、河北省文化厅巡视员,边发吉走过了68个国家和地区,为河北文化走向世界鼓与呼。2015年全国两会前夕,就如何发展文化产业,《民生周刊》特约记者采访了边发吉。
燕赵文化:敢为天下先
民生周刊:河北总说燕赵文化、燕赵精神。作为文化行业的领导和专家,您认为燕赵文化、燕赵精神的核心内容是什么?
边发吉:我们讨论过很多次,我个人认为是很难很具象地把它体现出来。大家都看到一个大轮廓:包容、坚毅、勇敢,这就是我们的燕赵精神。还有一种意见:勇敢放在第一位,当然包容、坚毅也很重要。从地域的角度来说,燕赵之地,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古代有一个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现代有一个李大钊,“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所以燕赵精神,用一句话应概括为“敢为天下先”。
河北是中华民族文化重要的发祥地之一。历史上,燕赵大地孕育出两个直辖市,这是我们的骄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出生在河北正定。我们还有第一个“南下干部”南粤王赵佗。
民生周刊:河北有着丰富的传统文化资源,在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方面也做了一些探索。作为全国人大代表,您的议案都与文化与文化产业有关。这些年来您对文化创意产业有哪些感悟?
边发吉:文化是人类智慧的总和。具体到文化创意产业,英国叫创意产业,韩国叫内容产业,在大陆和台湾叫文化创意产业。我国的文化创意产业,正经历着觉醒与嬗变,势必随着民族复兴迎来自己的辉煌。
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过程中,河北具有的资源优势无可非议。不与北京、天津搞同质化的竞争,应该是我们的策略。任何人都应该看到自己的长处,看到自己的短处。首先看长处,与北京、天津相比,我们地大物博。在山川河流、地理地貌、气候气温、风土人情、人员流量、文化积淀、成本核算等方面,河北有独特优势。河北与北京、天津比起来,关键是不搞同质化竞争。
我们河北究竟是谁,还要把握好我们自己,站好我们的位。河北与北京、天津比起来,有独特文化特色。
我们地处京津腹地,中央脚下,文化历史源远流长,文化积淀非常深厚。大力发展我们的文化创意产业,有的说法叫承接北京、天津外溢地,我不反对,但也不是最好的。只要你的政策好,区位优势好,人员就会往你这里流。生拉硬拽是不行的,一定要用市场的无形手来搞资源配置。尽管因为行政区域的划分,现在河北在经济总量、GDP总量、高科技方面弱了一些,但从历史上来讲我们不是这样的。对于“外溢”来说,其实,溢出来的可能是沫,未必是好的,也未必是我们需要的。
河北文化要做支柱产业
民生周刊:那么,河北应该怎样扬长避短,发展文化产业?
边发吉:国内的文化创意产业分四大类。第一是意识形态类,比如电影、电视、戏曲、舞台艺术;第二是工艺制作类,河北有很多,如鼻烟壶、铁画、草编、定州瓷、黑陶等;第三是参与体验类,比如体育、旅游,例如张家口同北京一起申办的冬奥会;第四是科技创新类。这四大类文化产业,河北都有自己的优势。
过去我们搞钢铁,搞能源型、资源型、劳动密集型的建材业、粗放制造业时,是急功近利、杀鸡取卵。制造这么大雾霾,现在就是政治问题。现在来看,河北省正爬坡过坎。我们不要只看眼前,要对河北有坚定的信心。
河北要尽快抓文化创意产业,把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成河北省的支柱性产业。首先,我们要扎扎实实,认真做好每一个文化产业项目。在大工业时代,应该说是后工业时期,我们应该搞高、精、尖的产业。参与、互动、体验方面的文化创意产业也要尽快做起来。
比如,华北明珠白洋淀,大部分在河北安新县。在新农村建设中,安新县要朝大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结合地域优势,成为北京的后花园。北京人要承受交通的压力、工作的压力、经济的压力、住房的压力,幸福指数有多高?河北应该好好规划,让他们来释放一下。这是河北省要做的工作,也是服务北京、服务社会、服务民生。
创意策划的东西,应植入到人心里。让你一定要来,来了之后,又感觉果然是好。能让人有体悟在里边,人们也就会来了。
再有就是要可持续发展。直接把地卖了吃两代、吃三代,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搞个产业,对子孙后代都是负责任的。吃祖宗的饭是长久不了的。
实际上,一个政府,对你的民族要负责任的话,就要培育民众勤奋。比如我给孩子留几个亿,哪怕两千万,他肯定不会去劳动。因为人的天性是自私与懒惰的。有些国家的遗产税特别高,把税纳了,让你知道,你要付出、要劳动。这样使整个民族都发展。有人说改革开放30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不能不说我们的政策是存在问题的。如果在这方面我们不去改变,将来麻烦会很多。
在整个京津冀协同发展过程中,河北要找好自己的位置,出台良好的政策、讲诚信,打造好环境。种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如果政府给了一块地,让做文化创意产业。结果吃喝卡要,几天就给弄光了,产业就给轰跑了。
我们不得不承认,过去有很多优秀企业离开了河北,值得我们反思。招商引资必须有很好的环境。经济学家张维迎讲过,你去投资,一个地方说没事,这个给你免,那个给你免。来了吃喝送,你说怎么整都行。这样的地方,就该走。为什么?因为没有规矩,没有法律。法律是什么?法律就是来了之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双方达成协议。你要遵守,下一任也要按照法律来办事。这种地方可能很冷,不热情,但是你投吧,败不了。
所以说,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过程中,河北要把法制建设搞好,法制建设,是对诚信最大保护。
文化发展需树品牌
民生周刊:从文化产业发展上来讲,除了环境、资源,还要有资本投入。文化产业的发展离不开投入,包括政府的投入、社会力量的投入等。河北在这方面有哪些经验和不足?
边发吉:30年来,我参与组织了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伴着它一路走过来。现在吴桥杂技节已经搞成品牌了。作为政府投入支持文化产业发展的一种方式,它使中国传统杂技艺术走向世界。
河北为什么要做吴桥杂技节?因为让一个地域、一个省份、一个国家飞得更高更远的,不是工业产品,而是文化和艺术。比如我们到了欧洲某一个地方,会听他们说:我不知道河北,——吴桥,我知道!为什么,是因为艺术的力量!
所以,我们要树河北的形象,树立河北的品牌,扩大河北的知名度。每年在杂技节开幕式之前,我都给大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究竟给河北带来了什么?显然,它带来的不是用金钱来计算的。
吴桥杂技节,政府做了一些投入,后来很多,几乎占了一半以上的资金是靠社会筹集,很多企业也有投入。比如有的企业看中了我们的品牌,一年给800万,大家自愿支持。
但是,我们还存在体制的问题,没有完全走向产业化、市场化。这也使我很焦急。我们完全可以把它做大。如果它作为产业,我们可以每年搞出国商演,因为有吴桥杂技节的存在,很容易谈成。另外我们也可以搞巡演,通过大赛场,资源共享,广东、珠海、上海、北京、东北等都可以搞相关的巡演。但吴桥杂技节是个全额事业单位,挣多少钱和单位没关系,要交上去。凭什么要干?冒着风险,吃着苦、受着累,他不干啊。这就是机制体制还不灵活,要变。
这么多年我很清楚,这是一个文化产业,用新思路、新思想、新办法、创新的机制体制来完善它,一定会做大做强。机制体制变了之后,我们完全可以做大,政府完全可以一分钱不出。
当然,这个问题,既用经济这个尺度来衡量,也不能完全用这个来衡量。做一些公益性的东西、一些有知名度的东西,政府拿点钱也不是不对,不能是完全的市场化。但走市场道路是正确的,现在这个时间表应该很成熟了。只要是我们的机制体制再创新一把,就能发展得快,发展得更好。
意识形态很重要
民生周刊:在文化艺术作品的评价中,到底应该如何平衡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
边发吉:吸引眼球而追求利益最大化,在中国不允许。其实在美国多数人也是反对的。你注意美国的大片,也是有人文精神、大仁大爱的。那么在中国,比如说电影,它的意识形态、内容就更重要。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说,“文艺是铸造灵魂的工程,文艺工作者是灵魂的工程师。”这就给你定位了。比如说真善美,不在这方面努力,你就不是实现我们的核心价值观,你就对我们的祖宗不尊重。
当然,文化艺术,作为特殊商品,它有经济效益的一面。社会效益好、经济效益再好,这才是一个好的东西。个别时候发生冲突了,应该以社会效益为主,也就这么个平衡。
艺术作品应该振奋人的精神,还要有一定的鉴别。有些东西不能作为一种商业手段。文化不能完全商业化,但又不能没有,因它是一种特殊的商品,有意识形态、上层建筑的属性。在我们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过程中,文艺又鼓舞人心,使我们中华民族传统优秀的文化发扬光大。
民生周刊:在文化发展上,我国的城乡还存在一些差异,针对农村文化产业的发展,我们应该有些什么对策呢?
边发吉:在科技发达、经济繁荣的今天,世界已经叫地球村了。大城市与小乡村的差别,实际上已经大大缩小。因为是网络时代,现在很多乡村已经有网络覆盖了。整体而言,网络、广播、电视,河北省基本已经都覆盖了,有了这个,足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了。
差距还是有的,但也越来越小了。比如说高档的一些演出,我可以在网络上、电视上看到,但是走向舞台,能享受更高品质的文化。城市与农村存在这个差距。另外,农村在居住条件上,比如煤气、管道等方面还是有些落后。
现在整个农村文化生活,包括图书馆等公共文化设施越来越多了。美丽乡村建设就是缩小实地的差距。现在农民的户口越来越宝贵了。有些人上了大学,但是农村的户口没有丢,这也是一种走向。其实有的农村,例如石家庄的郊区,比城市要富得多。新农村已经和城市缩小距离了。北京从东城到西城要两个小时,而从石家庄到北京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民生周刊:在您看来,文化及文化产业与民生有些什么关系?
边发吉:民生,是政府的头等大事。可以说,我们一切一切的工作、所有的劳作都是为了民生。我们所有的人,特别是作为政府、政权,包括我们的党派,还有我们的文化创意产业,都要服务社会、服务民生。如果民不聊生了,政权就不存在了,社会就不社会了,一切也就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