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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宁土鸡的严冬

□ 本刊记者 陈沙沙 《 民生周刊 》(

    H7N9禽流感风潮渐退,但宁波家禽业仍在经历有史以来最长的低潮期。“没有市场,何谈复苏?”半年前宁波养殖人发出的这句感慨,如今或许依旧适用。

    今年3月31日,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通报“发现H7N9禽流感病例”。一夜之间,禽类产业链跌入深渊,3个月内损失超过600亿元。

    作为遭受H7N9禽流感重创的直接损失者,浙江宁波振宁牧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振宁牧业”)董事长屠友金在接受《民生周刊》记者采访时,曾直言禽类产业抵御风险的脆弱与无力。

    半年后的今天,笼罩在消费者头上的H7N9阴霾已经消散,但家禽业却并未步入全面复苏的拐点。近日,香港、深圳连续出现的H7N9禽流感病例,使家禽业的复苏图景更加复杂。

    “深圳又出新病例了!病例在各地陆续出现,消费市场依旧疲软,恢复非常缓慢。”屠友金感叹道。

    “有史以来最长的低潮”

    “2004年禽流感是鸡发病,人没有发病,肉鸡销售量很快就恢复了。这次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低潮。”

    屠友金先后经历过2003年非典、2004年和2005年的高致病性禽流感、2009年的甲型H1N1流感及2012年底的“速成鸡”事件,但养鸡13年来,H7N9是他“最受伤”的一次。“四五月份囤积的冰鲜鸡,至今仍有300吨在冷库里,半年了都销不出去。”

    作为浙江省最大的优质鸡养殖企业,振宁土鸡(黄羽鸡)年销售达500万羽,产值2亿元。然而,因受H7N9禽流感波及,振宁牧业2013年直接经济亏损达1500万元。

    今年4月初,长三角地区成为H7N9禽流感疫区;4月上旬,各地“禁禽令”、“禁飞令”相继颁布……为了防控疫情,上海、江苏、浙江等地采取了扑杀病体、关闭活禽市场等措施。 “当时浙江省的政策是活禽不能向外地运输。”

    随着“H7N9”充斥各大媒体,消费者的“恐慌”心理逐渐攀升,并直接反映在家禽销售数量上。

    宁波市畜牧兽医局副局长余全法回忆说,早在政府出台政策关闭活禽市场前的4月5日,宁波唯一一家肉禽蛋批发市场的主办方就提出暂停鸽子和鹌鹑交易。

    “各方反馈给消费者的信息都是在做空家禽市场。从4月7日开始,宁波市活鸡只有零星销量,至10日已全部停止,这叫‘不关之闭’。”

    此时,以活鸡销售为主的振宁牧业跌入“极冰点”。因生意惨淡,4月份,其位于杭州、宁波的所有门店闭门歇业。

    振宁牧业副总经理陈希杭曾算了一笔亏损账,直指H7N9“遭遇战”的惨烈:4月6日至25日,肉鸡处理销售2.53万只。正常批发价格为12.8元/斤,降价处理后仅为3.3元/斤;蛋产品处理销售3.42万斤,正常售价为13.8元/斤,处理价仅3.3 元/斤。“短短17天,造成经济损失311.67万元。”

    “真正的亏损是农户收购价与公司市场售价之间的巨大差距。”屠友金说。振宁牧业采用“公司+基地(合作社)+农户”的经营模式,即苗鸡委托农户饲养,公司按合同价收购。根据合同,其公鸡收购价是15.2元/公斤,母鸡16.6元/公斤,而市场处理价仅为6.6元/公斤。

    “恢复缓慢只因波动太大”

    今年65岁的屠友金,原为浙江大学饲料科学研究所副所长,自2000年成立振宁牧业担任董事长以来,身兼浙江省禽业协会会长、宁波市禽业协会会长等职。

    他认为,虽然距H7N9禽流感高峰已过去半年之久,但大大小小的养殖企业还处于“恢复缓慢”的困境中,家禽行业复苏的拐点还不明朗。“目前,白羽鸡价格恢复到80%以上;黄羽鸡价格恢复不到70%,其批发价只有每斤8块多。”

    屠友金认为,“恢复缓慢”除价格没有回到正常价位,更体现在销售量的骤减。

    “宁波市龙头企业余姚神农牧业有限公司正常年份可提供苗禽2000—2500万只,今年到目前为止仅出售了600万只,产值下降了80%以上。”余全法用“元气大伤”来形容经历过H7N9的家禽行业。

    “今年神农牧业累计亏损2500万元以上。虽然该企业享受到570万元的政策补助,补助力度已然不小,但是因为长时间的亏损,这些补助最终还是赔给了市场。” 余全法说。

    宁波市畜牧兽医局提供的数据显示,2013年宁波家禽业因H7N9遭受了1.8亿元损失,全市规模养殖户减少270家。“如今,宁波市种禽业顶多恢复到正常年份的一半水平,肉禽业基本恢复到70%。”

    余全法进一步举例道,宁波市最大的肉禽蛋批发市场,2012年全年交易活禽5079万只;今年预计最多为3000万只,下降40%左右。与此同时,2013年,宁波市家禽饲养量从4000万只下降到3100万只,下降20%以上;禽蛋的下降程度基本相同。 

    “恢复之所以这么缓慢,是因为波动太大了。”屠友金密切关注家禽市场行情与H7N9病例的关系,“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跌价。本来恢复得不错,但9月份浙江绍兴出现了一个病例,肉鸡价格一下子下跌20%。之后又恢复了一点,但浙江嘉兴又曝出一例,肉鸡价格又下跌15%。11月份,苗鸡跌到了H7N9早期时的价格,三四毛一只都没有人要。”

    “所有家禽企业的教训”

    针对当地家禽业遭受的损失,4月12日,宁波市政府紧急出台了《关于扶持家禽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动用市县两级财政对当地养殖户进行补贴。

    “宁波市财政补助达到4500万元,还有中央财政补贴315万元。”余全法坦言,政府的作用更多是稳定“军心”,重点落在“保种”,也是为了今后恢复生产能力。

    “H7N9就像是一个闯到别人家里的蒙面强盗,主人还没看清他的真实面目,就拿出十八般武艺,把触手可及的物品都砸向它。”作为基层管理者,余全法比喻脆弱的家禽业经常“躺着中枪”。

    2013年,宁波家禽业一共中了“三枪”:第一枪是H7N9,第二枪是夏季高温旱灾,第三枪是10月份的菲特台风。“最致命的是第一枪。H7N9不光打中家禽本身,还把家禽消费市场打跨了。”

    “这是所有家禽企业的教训。”屠友金认为,在没有查明H7N9具体病源、搞清H7N9与家禽的关系之前,媒体的大肆报道会对消费者产生了不理性的引导。

    对此,余全法认为,应对公共卫生危机,绝不能不加重视,但如果重视过度、反应过度或措施不当,反而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诸多业内人士在接受《民生周刊》记者采访时认为,“活禽市场一关了之,跨省运输一封了之,家禽一杀了之”的防控措施需要进行反思。家禽产业生态的脆弱,实则暴露出风险保障体系的缺失。农业保险进一步向价格保险、收入保险的延伸和拓展值得研究。

    “2004年禽流感是鸡发病,我服。2013年H7N9是人发病,鸡没事。我参与的政策性农保,一分钱都不能理赔。”屠友金无奈道,”如果鸡真的得了禽流感,保险公司一只鸡赔我10元钱,我就减少10元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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