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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农民工:迷茫在哪里?

□ 本刊记者 陈 晓 《 民生周刊 》(

    88%的新生代农民工最接受“外来工”和“职工”称呼,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庞大社会群体,他们不愿只做城市的过客,渴望融入城市生活。

    据统计,我国现阶段的新生代农民工,即1980年及以后出生的农民工总数约有8487万人,占农民工总数的58.4%,已成为外出农民工的主体。

    此前纷纷闭幕的地方“两会”透露出一个明确信号——新生代农民工的未来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也成为代表委员热议的焦点。2012年全国“两会”召开在即,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融入困惑”,也极有可能成为全国“两会”委员们关注的热点。

    迷茫的现在

    2011年12月,全国妇联、中国家庭文化研究会发布的《新生代进城务工者婚恋生活状况调查报告》显示,新生代农民工中,80%以上没有务农经历;超过1/3属于离开学校就进城务工,没有工作经历和社会经验;57%的人希望在城市定居;愿意“回乡当新农民”的,仅占4.1%。

    88%的新生代农民工最接受“外来工”和“职工”称呼,大多数人已不愿被称为“农民工”。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庞大社会群体,他们不愿只做城市的过客,渴望融入城市生活。然而,城市似乎还没有完全做好接纳他们的准备。

    小林,今年19岁,来自甘肃农村。在他身上,有着年轻人的活力十足,也有初入城市的青涩。职业中介给他介绍了三份工作,但小林都做不下去,理由是“工资低、工作累、住宿差、伙食不好”等等。

    有一次,小林经一家中介介绍,奔赴外地一个号称“月收入能达三四千元”的工作。然而一个月后,他失望而返。原来,这是一家黑中介,他甚至差点被骗去做了传销。

    之后,中介再次为小林介绍了一份保安工作。如今,小林入职已经4个月,前段时间刚刚升职为保安队长。当记者问到他为什么可以坚持这份工作时,他说:“我工作在一个高档社区,进出的人都比较高层次。”在守门时,车辆进出都会给他敬礼示意,小林觉得被有钱人尊重的感觉很好,而且“自己有权力决定别人能否进出的感觉很好。”

    20岁的小兰来自重庆,刚刚到上海打工,初次就业的她想找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当听到小兰说服务员工作难找时,职业中介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上海的服务员十分紧俏。但小兰一定要找一个五星级宾馆打工。对于小兰来说,进入城市工作就意味着“要和城里人一样生活。”如今,小兰怀揣仅有的300元钱,住在老乡合租的狭小宿舍里,在没有找到五星级宾馆服务员的工作前,她依然选择等待。

    在人群中,小高十分显眼,他是一个阳光、充满活力的男孩,目前在一家餐馆当厨师。小高说,他从出来打工到现在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在他看来,“遇到的挫折都是正常的,所以都不算。”如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结束游荡的生活, “我今年都27了,老了,中国的几个大城市也都去过,也见识过有钱人的生活,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一个显而易见的现象是,新生代农民工不再满足于过去传统农民工外出打工的目的,他们希望在城里买房、娶妻,有社会保险,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城市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尽管认知的局限、社会的歧视、就业环境差等各种因素仍令他们步履艰难。

    另一个引起关注的现象是,绝大多数新生代农民工无存款或存款很少,他们工作的工厂或饭店往往包吃住,但每次发下的工资在半个月内就花光了。记者随机采访了十几名年轻人,只有一名来自贵州山区的年轻农民工表示每个月会给家里寄钱,因为“我是长子,还有弟弟妹妹要供。”  

    梦想有多远

    在一场针对农民工的培训会议上,来自各行各业的农民工朋友纷纷分享自己的梦想。来自山东的小柴说,他最大的梦想是拥有自已的企业,各地都有分公司,成为行业知名的企业家。当记者问他想进入哪个行业时,他却迷茫地说:“只要能赚钱,不害人,什么行业都行。”

    相比之下,小付的想法则很明确。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小付却很有上进心,因为出来打工较早,用小付自己的话说“也算是开拓了眼界”。他曾经在一家医院做护工,这份工作让他受到启发。

    在工作中,小付看到医生会嘱咐不同的病人在生病期间注意饮食,但是病人和家属对此往往忽略,医院提供的伙食又不好。小付想,如果有一个专门的营养工作室,能够根据病人的不同情况提供合理营养的膳食,这样既帮助了病人,也解放了家属。小付非常坚定自已的创业想法,认为一定会成功,并给自已设下年收入10万元以上的目标。   

    如果说小柴和小付还在等待梦想实现的机会,那么小杨已经开始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扬鞭小跑。从某大学设计专业本科毕业后,小杨进入一家设计研发公司工作,公司有自己的制造厂,一年后,小杨被提拔为生产经理,完成了从设计员到一线生产管理者的身份转换。

    虽然薪资待遇有很大提升,但很多人表示不理解,这个年轻的女大学生为什么放弃白领不做,而去做“低端”的农民工的头儿?她却笑一笑说:“我也来自农村,农村的孩子不容易,辛辛苦苦只凭双手为自己挣得美好的生活。”

    2011年12月22日,由工众网发起的“和农民工兄弟的10000顿饭”活动启动。活动参与人、工众网记者胡祥宁说,希望通过这个活动给农民工兄弟一个平台,释放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扩大社交圈子,增进与社会各界的交流,切实为他们解决困难,帮助他们顺利融入城市。

    这是一次众多社会人士积极参与的活动,活动参与人刘静表示,在这次活动中,她接触到了很多新生代农民工,了解到他们中许多人对于将来的打算。

    刘静说,只有极个别人打算将来回老家发展,其他人都想在大城市扎下根,结束漂泊,有个自己的家,“其中一个孩子打算回老家开连锁超市,让家乡人购物更方便。”

    此外,大部分新生代农民工找对象已经不考虑对方是否是同乡,因为两人将来都没有回家的打算。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希望将来能够创业,并且认为成功的标准是可以独立做主,不再受制于人。

    另类模范

    提到新生代农民工的代表,谭双剑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谭双剑1978年生于河北省邯郸市馆陶县,为缓解家庭经济压力,15岁的他初一还没读完便不得已辍学离家到镇里谋求生计。此后他辗转于各个建筑工地,凭着从小对电路的好奇积累的知识,他逐渐成为工友们认可的一名“电工专家”。 

    经过几年的奋斗,谭双剑已经成为一名重点工程电路专家,并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参与了鸟巢的建设工作。在鸟巢,他一干就是三年多,2007年底,他承揽的弱电工程胜利完工。

    2008年岁末,在国家体育场——鸟巢,举办了一场特殊的新闻发布会。一部以农民工成长、奋斗经历为主线的电影《暴雨将至》正式向外界公布,而片中“男一号”的扮演者,就是谭双剑。

    对于农民工的称谓,谭双剑并不介意,他说:“中国是农业大国,我们来自农村,我们身为农民工觉得很自豪,因为感觉自己是国家的主人。”

    谭双剑只是众多奋斗中的新生代农民工的一个缩影。北京老字号“都一处”传人吴华侠是一名来自河南农村的女孩。16岁时,吴华侠来到北京,因为刻苦努力、烧卖手艺一流而被选为“都一处”的第八代传人。在与吴华侠交流的过程中,处处可以看到这个同样身为“农民工”的姑娘的坚韧和执着。

    事实上,很多新生代农民工身上都有吴华侠这样的特质,但她坦言,现在很多90后新生代农民工愿意吃苦的“不多了”,餐饮业招人普遍比较难,“很多孩子觉得太辛苦,休息日少,宁愿拿几百块钱去网吧工作,也不愿意来学门手艺。”

    刘静告诉记者,长期从事农民工职业中介工作的她也有很多感触,“新生代农民工因为受过一定教育,更注重权益保障,社交意识更强,追求个人的自我实现,比较注重生活享受。但同时他们仍然没有摆脱‘小农意识’,内心自卑,很多传统观念也比较根深蒂固,属于矛盾又迷茫的一代。”

    地方两会声音

    大城市和特大城市要积极研究放宽新生代农民工进城落户的相关政策,采取积分制落户办法,可考虑通过稳定居住、社会保险交纳、学历和职业技术、突出贡献、人力资本积累等标准,力争每年解决3%的外来农民工进城落户问题,以使符合条件的农民工能够转入当地城市户口,享有与当地市民平等的待遇。

    ——民建山东省委在山东省政协十届五次会议上的提案

    初步估计在佛山的新生代外来务工超过120万,为佛山经济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他们的稳定和幸福指数对整个社会的和谐影响重大,也是幸福佛山的重要内容。

    ——佛山市政协委员、佛山移动总经理梁春火

    在关注新生代农民工的精神文化需求上,要把技能培训、法律维权知识结合进来,让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创业能力、维权能力同时提高,也更好地融入城市。同时,企业作为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场所,应该发挥主导作用。

    ——包头市人大代表、包钢技术中心化检办王绍君

    权威观点

    在过去三十年里,中国依靠数亿主要来自农村的廉价劳动力打造了一个出口导向型的“世界工厂”,实现了中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但与此同时,劳动者的基本生存权利长期被忽略。对于新生代农民工中的很多人来说,自他们走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像其父辈那样想过再回家做农民。就此而言,他们是踏上了一条进城打工的不归之路。应依靠国家、企业与劳动者共同的努力,切实解决新生代农民工问题。我们呼吁所有企业在提高农民工待遇和权利方面做出切实努力,让农民工成为真正的“企业公民”。

    农民工在城市中安家生活,碰到的最大障碍是住房、子女教育和医疗等问题,地方政府应为农民工住房、教育和医疗等社会需求提供政策,让农民工成为真正的“社区公民”。国家和地方政府应拿出切实的举措,为农民工融入、扎根城市创造条件,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城市工人,分享他们亲手创造的经济发展成果。

    新生代农民工应用积极的方式来回应劳动者今天的困境,争取基本的劳动权益,保护自身和家庭的生存权利。像兄弟姐妹一样团结互助,提高自我救助、自我保护与自我管理的能力。并与社会各界共同努力,一起参与到推动社会进步的宏业中,共建一个让每个劳动者都活出尊严的和谐社会。

    ——清华大学教授、社会学系主任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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