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做好了,是惠利百年的大事。大同市民间环保工作还需要更多人参与进来。”
山西大同,这个以煤闻名的城市,曾经也是我国空气污染最为严重的城市之一。大同市民以煤为荣,以煤为耀,大多数老百姓没有意识到燃煤给环境造成的负面影响。
齐有平,这位在煤矿山上工作数十年的大同市民,有亲人因大气污染身患疾病后,率先走出了环境保护的第一步,立志将环保观念普及到每个大同市民心中。
从取缔“煤火”开始
大同的冬夜很冷,在自家木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的齐有平,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瞬间就醒了。他抬手看了下时间,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关了一直在播放的无声电视机,拿上自行车的钥匙,开始了一天的环保工作。
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临近春节,街上走街串巷、购物游玩的老百姓依然兴致高昂。最近几个晚上,齐有平都骑着陪伴他十年的老式自行车,脖子上挂着傻瓜相机,从大同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到人群集中的社区、公园,来回跑上一两次。
齐有平晚上这样来回巡视主要是检查市内有没有生“煤火”、燃烟花的行为,一旦发现,立即用相机拍下来,作为将来处罚、通报批评的证据。
据齐有平介绍,大同煤炭资源丰富,煤炭的作用远在古代就已渗透到风俗民情之中。在大同,生“煤火”、燃烟花就是当地的一种风俗习惯。
在过去,每逢春节除夕的晚上,家家户户院落门前都要燃烧大块煤炭垒成的塔状煤堆,以图吉利。齐有平做过统计,大同四区七县,每年除夕、元宵节的大中型“煤火”,保守估计,至少2200堆,每堆平均6吨煤炭,就是13200吨,还不算普通市民的小“煤火”。如此一来,大概16000吨高热低硫的优质煤就这样灰飞烟没,化为乌有。
齐有平知道,生“煤火”不仅是一种浪费煤炭资源的行为,熊熊燃烧的“煤火”还给环境带来极大危害。因为生“煤火”没有专业的烟尘处理设备,废气直接排放到空气中,导致空气质量下降。
每逢这时,咳嗽、气喘的病人就会比往常增加1-2倍。每年冬季,齐有平的妻子都会因为常年的咽喉疾病吃上一段药,甚至住院,直到第二年春季,才能慢慢转好。
2001年,齐有平决心改变大同市老百姓的环境观念,从身边人做起,取缔大同市生“煤火”、燃烟花等污染环境的行为。
单车跑遍大同市
在最初的四年里,齐有平骑着一辆自行车跑遍了市内各有关的科、处、局级以上的单位,包括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总工会、妇联、团市委、各民主党派,以及同煤集团和所属的十八个大矿。齐有平认为,先让大同市政府机关部门意识到环境污染的危害性,在老百姓中推广环保的正确观念就会更加顺利。
2002年春天,煤矿经济不景气,齐有平每月仅拿到65%的工资,大概360余元。但为了取缔“煤火”,让人们在春节期间能够呼吸到清新的空气,齐有平不顾家庭的“财政赤字”,先后借了840元钱,购买了照相机、望远镜、6条授带、3条十米长的横幅,在市内各党政团体、厂矿、企、事业单位发起万人签名活动。
随后,齐有平骑着自行车,奔波于全市的各个机关之间,平均每个单位需要至少跑四趟,才能找到“一把手”。当时主要政府部门的门卫对齐有平都非常熟悉;大多数领导得知齐有平是环保志愿者,也对他非常敬佩,以礼相待。
齐有平记得,第一次见到当时的环保局局长张颖川时,张局长一开始还怀疑他做环保的动机,以为齐有平是社会上的诈骗分子,以环保的名义向环保局讹诈钱财,态度非常冷淡。
后来,张颖川了解了齐有平的为人和日常的工作内容后,立马拍板在横幅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嘱咐环保部门有关领导积极配合齐有平的工作。张颖川知道齐有平都是用自己的积蓄在做环保活动,便立刻从兜里拿出一百元钱,算作赞助齐有平环保工作的材料费。
2003年元月,大同市环保局、市政公用局、公安局、消防支队四个部门联合发文:在城区、南郊区范围内的主要街道,禁止燃烧原煤“煤火”。齐有平想到这一年的辛苦奔波终于有了回报,心情异常兴奋。
为了检查、监督“禁燃”文件的实施状况,齐有平于当年春节前后,独自一人带着“傻瓜”相机,骑单车、坐公交、挤中巴、打“摩的”,向“百里煤海”中的云冈沟、口泉沟这两个“煤火重灾区”进发,专门“偷”拍它们“煤火”燃烧前后的“精彩”镜头,而后请执法部门和新闻媒体为其“曝光”,让他们意识到燃“煤火”的危害性。
那段时间,齐有平每天清晨六、七点就要起床赶路,直至晚上六、七点才回家。正值春节前后,小饭店都停业了,大饭店齐有平又吃不起,只好三餐并两餐,两餐并一餐。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齐有平常常跑步赶车。冬天的大同,温度非常低,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一回家他的手脚都是冰凉的,两腿累得挪不动,坐在椅子上不到5分钟就能进入睡眠。
齐有平很少坐出租车,常常骑自行车到矿区,再坐中巴、摩托车去另外的地点。一路风尘特别大,回家照镜子,发现自己就如包公再世——满脸乌黑,在外地上学的女儿,回家见到他这个样子,都不敢认这个爸爸。
环保志愿者的新年愿望
“虽然这几年情况得到了很大改善,但民间环保组织仍然举步维艰。”齐有平说。
齐有平把办公室搬到了现在住的房子里。房子是建于二十多年前的筒子楼,简陋、狭窄,客厅地板的瓷砖已经裂缝,窗户也是早年的木质材料制作,风一吹就咯吱作响地颤动。
一到冬季,家里暖气装置常常供不上暖,必须把火炉生在外屋,又怕半夜灭了,第二天早晨还得重新生火,所以用料炭闷着,屋里并不暖和。上学时,齐有平的女儿晚上穿着棉袄,戴着绒线帽和口罩做作业,还冻得不住跺脚。
房子面积狭小,女儿至今没有自己的房间,仍和齐有平夫妻俩同住一个房间。夫妻俩为了不打扰女儿学习,过去十多年都在看“无声电视”。
齐有平告诉记者,这十年来,自己的“不务正业”使这个家根本没有积蓄买房。1998年至2003年,齐有平所在的煤炭公司效益不好,月工资不到一千元,除了支付日常花销,还要支持齐有平的环保工作,根本无法存钱买房。
2003年,为注册“大同市环保志愿者(地球卫士)协会”,齐有平掏光了家里的三万元积蓄,还向外面借了六、七万元的债款。
现在大同市环保志愿者(地球卫士)协会的经费,大部分是齐有平的工资,即使加入协会的成员不断增加,但靠会员的会费仍是杯水车薪。在这十年间环保行动中,很多人加入又退出,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环保的成本太高,单靠个人,难以长期坚持。
“环保做好了,是惠利百年的大事。大同市民间环保工作还需要更多人参与进来。”这是齐有平的新年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