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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闭户

林 娜 《 民生周刊 》(

    月光如洗的夜晚,一个母亲右手抱着一个睡熟的女孩,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正在快步疾走。小男孩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手臂里还抱着一个小床儿(河北方言,即小凳子),被母亲拉得有点趔趄。

    电影里,川剧变脸的情景依然在这位年轻母亲的脑海里回荡,倏忽间或狰狞或怪异的面庞,让这位母亲心里充满紧张和害怕。她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家,插门睡觉。

    深冬季节,如昼月光恍惚间如鬼魅般照着低矮的房屋,踏平的土路上惨白惨白的。看电影的人群慢慢变少,喧嚣声渐渐远去,唯一听得见的是悉窣而急促的脚步声。

    终于到家了。推开半人高的木栅栏儿门,打开房门,年轻的母亲把小女孩放在炕上,铺好被子,让小男孩自己脱鞋上炕,自己也麻利地钻进被窝,搂着孩子们睡了。

    月半弯,好遥远。透过窗棂的月光照在一家三口的面庞上,温暖轻柔。酣睡声,清晰均匀。在梦中,影子犹如披着月光的斗篷飘渺远去……

    “咯…咯……”一声公鸡打鸣声惊醒了年轻的母亲。她猛地坐起来,“外屋怎么那么亮?”明亮的阳光,直线一样射进屋子,洋灰抹过的地面,显得有些耀眼。“门怎么开着?有人进来了?!”年轻的母亲迅速扫视着家里的一切,从外屋到里屋,从衣柜到床上,一切都整洁如初。

    这时她才想起:昨晚因为害怕,急匆匆进门后,忘记了插门。

    那一年,我两岁,父亲外出打工,我的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和哥哥,屋里屋外,田间邻里。多年以后,母亲微笑着给我们讲述了当年自己的这段经历。夜不闭户的那个夜晚,听起来那样美好而又令人动容。

    后来,我上中学,勤劳的父母靠自己的双手拆了原来的两间旧房子,在原来的地基上盖起了二层小楼。母亲说,当时她怎么也接受不了父亲说盖楼的主张,要不是父亲改口说“盖两层的房子”,她是不会答应的。在朴素的母亲眼里,楼房就意味着城市里的摩天大楼,不是乡下人住的。

    因为这栋小楼,父母在村里也“一炮而红”。青砖砌的墙头、宽敞的院子,都成为邻里羡慕的对象。

    母亲在院子中央开辟出二十几平方的一块地来,种上了西红柿,周围则是一棵棵的向日葵。一嘟噜一嘟噜的柿子熟了,红火火的,散发着诱人的芳香。母亲将每天摘下来的西红柿除了留下自家吃的,就送给左邻右舍,有时候实在打发不过来,就赶到集市上去卖。那几年的暑假回家,我都要和母亲干一个活,就是把西红柿切碎,装到瓶子里,再用开水煮,这样,冬天的时候,家里的菜桌上就会偶尔出现西红柿做的菜肴。

    每年的夏季,是院子里最热闹的时候。香椿、木槿、葡萄树,竞相争锋,相映成趣;槐花、枣花、石榴花,相继开放,馨香满园;连爬上墙头的扁豆花也招蜂引蝶,不甘寂寞。这里常常吸引着村里的小孩子来玩。小一点的孩子会忍不住伸手摘下还青青的小柿子,大一点的则喜欢在院子里疯跑。兴许,院子里欢快的场景感染了他们。

    过了几年,我们举家搬到了县城。因为上学和高考的压力,我很少再回老家。偶尔回去一次,院子和房屋早已因为没人打理而显得衰败。

    城里街道上是无休无止的汽车,尘土飞扬。慢慢地,晚上出行有了路灯,只是不见了星星和月光。

    对此,母亲早已经习以为常。银发满鬓的她不会再教给孩子们唱《红灯记》和《沙家浜》了,也不会再对着书上的曲谱学着哼唱了。她会打开电脑,找孙儿爱听的《小背篓》,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家里有了自锁功能的防盗门,再也不会出现忘记锁门的事情。母亲说,夜不闭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夜不闭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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