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的尊严

    一分钱是有尊严的。“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让我们想起了拾金不昧和心灵纯洁的时代。当我和朋友们在KTV里唱起这首歌的时候，很多人的脸上浮现的是调侃的笑意。一分钱，已经在物价开着飞机直线上升的年代里变得失去尊严了。当你给马路边的乞丐一分钱的时候，他反馈给你的眼神可能并不是感谢，而是鄙夷。施舍的标准最低已经是五毛或一元了，而硬邦邦的一分硬币常常意味着遗弃。

    一分钱曾经非常有尊严。小学的时候，2个一分钱买到的，是1支铅笔；二十年工作以后，是50个一分钱买1支铅笔。周末里在古籍市场上，随手拿起一本六七十年代的厚书：封底上的定价赫然是“1分钱”。即便是我二十年前的儿童时代，仍然享受着一毛钱一斤的天然西红柿，最昂贵的红富士苹果也只有一元钱一斤。当我怀念低廉而天然的农产品，返回家乡，才发现这里一样被高物价吞噬，甚至某些产品已经赶超北京、上海。即使是大学毕业前夕，在学校里和女友点菜，仍然习惯性点“麻婆豆腐”和“爆炒猪肝”，加上五毛1碗的米饭，只用去7元钱，而我们俩已经吃得很饱了。五年后的7元钱，只是一碗寒酸的青菜米线价格。

    一分钱的尊严在当代社会里被无情地践踏。春节期间为朋友送行，路过地铁的出站口，无数人的脚步都踩过阶梯上的一分钱。它在众人的脚底下偷偷地哭泣，但是却无人拾起。当我拿起它，才发现它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不知道在多少人的脚步下蹂躏、践踏和刻意忽视了。它可能不知道，它自身的命运，这一分钱的购买力，这二十年以来，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分钱的尊严丧尽，使它在物价高企的年代里逐步淡出流通的舞台。当一分钱丧失了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分币和角币已然注定了它们的命运：成为收藏家的囊中之物。每当在市场上看到飘扬上涨的菜价，常常想起小的时候《水浒传》连环画里的一两银子：吴用让阮小七用一两银子买了一瓮酒，二十斤生熟牛肉和一对大鸡；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回，陆谦招待管营和差拨时，一两银子点了三四瓶子好酒，菜随便上。感叹宋朝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可以让人出手阔绰，颇有富翁包场子的风范。这是一种体现在货币身上关于人类尊严的展示，是货币背后隐藏起来的关于人类劳动价值的通行证。

    一分钱是忧郁的。一分钱丧失了尊严，伤害的不仅是硬币本身，它伤害了货币购买力的尊严和财富储蓄的希望。30年前老太太积攒的1000元钱能够盖三间大瓦房和买一头牛，到今天只能买一头牛犊。这个“财富故事”告诉我们的绝不是投资增殖的必要性，而是一种无奈和伤感。